温老爷终于无法在混乱的膳厅一直保持一个表情了,他气沉丹田,一声大喝:“全都给我闭嘴!”,响彻云霄。众人被这冷不防一喝震慑住了,乖乖的不再吱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温揽月懒散的靠着膳厅的柱子上,三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其中两道来自温巧与金榭。为什么她还活着?明眀已经死透了,还是自己亲自确认的……一股恐惧感袭上温巧的心头,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榭也是心惊胆战,这个温翠花怎么回事?不但没死还诡异的说满足自己的愿望,怪慎人的。
温老爷一直死死的盯着温揽月,温揽月也不甘示弱的回瞪。僵持了一会,温揽月瞪得眼睛都疼了。温老爷突然厉声喝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温揽月被他这么一问,也是一愣,没想到啊!这种问题也能问出来,自己的亲娘等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名分,到头来只有一问“这是哪里的野丫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揽月怒极反笑,声音也无意识的变得低沉,在安静的膳厅里显得格外冷冽。她又一次盯着温老爷,道:“温如温大老爷,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其他人或许都不知道,但这个温老爷一定是明白的。温老爷原来叫温如,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好好读书考个官,光宗耀祖。温揽月的母亲季文早已与温如订下亲事,季文的出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活富足,温如当时能读圣贤书,而不是被生活所迫去种田,完全是靠季家。
温如考了四次,终于让他考上了,封了一个小职位,也是季家花钱为他打点上下关系,温如学的真气,温如的人缘,都是季家在背后默默撑着。可以说,如果没有季家,可能温如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县令的手下。温如在官场上摸爬滚打,逐渐认识的多了,对待季家恭敬的态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季家一直不知道,被蒙在温如的鼓里,任敲任打。
直至温如把这位大夫人娶了回来。季家起初就与温如结下约定,无论温如日后如何,这正室只能是季文。季家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一番与温如的周旋下来,季文只能以妾的身份,嫁进温府。温如做了官,见过了无数的闺阁小姐,红粉佳人,如今再看季文,怎么也看不上眼,匆匆敷衍了几下,温如就把季文丢进了温府最偏僻的小院。再接下来,季文怀上了温揽月,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把温揽月拉扯到七八岁。
温揽月八岁那年,季文身体便是与日俱下。受了太多苦,这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一场突来的雨,就要去了她的命。弥留之际,季文还在期待温如,期待能看他最后一眼,可惜她没能实现。八岁的温揽月跪着是一顿大哭,浑身充斥着哀伤。她相依为命的娘亲没有了,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小院里来了几个人。他们抬来一口漆黑的棺,面无表情的把季文丢了进去,胡乱盖了一点白布,订上钉子,抬着棺材就往外走。温揽月怎么可能怎么让他们抬走?她死死的扒住其中一个抬棺人,不料却被拖行。有人来把她拉开了,声音就像他们的脸色一样冷:“温小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希望你识趣一点,我们也能替你好好下葬你娘。”
八岁的温揽月小胳膊小腿,自然是无法与这些大汉抗争,只能被人像小鸡一样提着,走到一处荒地。这里,就是季文以后安眠的地方了。漆黑的棺被放下墓坑,渐渐被棕色的泥土埋没。“你们是受谁的命令?”温揽月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受谁指示你管不着,至于帮你,只是看你可怜而已,好心出手罢了。”温揽月吸吸鼻子:“请你们帮个忙,把我娘的死讯带回渝州季家,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她顿了顿:“我现在没钱,先欠着吧。”“可以。”大汉们都走了,只留下年幼的温揽月和一座新坟。
温揽月眼直直的看着墓碑,突然落下两串清泪,心里暗暗恨上了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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