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考题夹在其它几道唐宋帝王世系功课之中,对十岁儿童来说,确实是其中最难的两题。
但单把这两话题拿出来给高仪看,就显得很突兀了。
他和高仪之所以一听太子问询此两功课题,就心下惊怖。那也是因为太子头天先问过天子身体不安,历朝太子如何应对这等惊竦话题。不然,高仪也只是以为太子拿寻常功课向自己讨教,不过是会觉得新近的侍讲翰林所给功课题突兀了些而己。
他和高仪那两三天在内阁商讨此事,推测事情首尾。两人所勾画出的脉络是侍讲学士们讲课后,太子在乾清宫做功课时天子有查阅。身体不安的天子看到后,或许因此有了一些想法,便让太子向自己两人透露口风?
不然,小太子不会象头天一样,另外特别嘱咐高仪勿动神色,不要外传。
天家父子让太子单询高仪知晓,小太子问询后又嘱高仪勿外传,他高拱也不便就此事明白地向天家细问由来。
他立即上了密疏问安,汇报五月初一天子视朝之时,内阁朝臣的一应安排。很快便得天子亲笔批答,圣体已大安,五月初一天子当御门视朝。
显然,太子密询透露的似乎天子身体在恶化信息与此几乎完全是两样。
或者太子密询高仪只是这个月来惯常的一次功课讨论,只是凑巧?
二十五日时,小太子知道天子明日要下诏五月初一视朝,担心皇帝身子仍不能经风,二个月前会极门事又发生?故而小太子才在二十五日有那样的询问,以便有备无患?
四月朔日天子就曾打算御门视朝,听说还是小太子劝阻了。如今天子身体大安,小太子不便再劝阻,但又担忧父皇身体又出状况。于是才有二十五日的密询高仪?
而二十七日不过是恰逢功课里有唐宋帝王世系考题,题目略难,于是小太子又如惯常商讨功课,那样才召的高仪询问?见高仪面色失常,才嘱高仪镇静?
没这种巧吧?
自正月以来,天子身体不安,朝臣们打探宫中消息便频密了起来,也更小心了许多。这时候窥探天子消息,一旦被人发觉,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居心叵测。天家震怒之下,甚至可能免官下狱。太医院的太医们口风自然更紧,话语更是模棱。
最近宫中传来的消息和明示中外的视朝圣旨、自己上的密疏天子亲笔快速批答,这些全都是显示天子身体已大安。甚至近来消息,天子行走已如常,即便有些传信者夸张,天子身体渐好肯定也是实情。天子身体现状与多数朝臣的上述这类判断不会相差太远。
而太子二次密询高仪,所透信息所暗示的情形却显然偏偏完全相反。
两人琢磨不定。就着高仪备好的材料,列举了一些史料,再把历朝天子病体不安时,太子监国、天子内禅的章程,重点详细斟酌了一番,由高仪在二十九日恭呈了上去。
天家父子究竟是什么安排?天子身体实情究竟如何?这四五天高拱算是平添了很多担忧,也准备好了各种应对之策。
若是五月朔日朝会,天子果然身体大安,那是最好。或许太子两次召高仪询问的惊竦话题,真是碰巧。有惊无险,结果仍是皆大欢喜。
当然,如果天子身体状况确实大见糟糕,一旦真的向他高拱询及太子监国乃至天子内禅这样惊悚的话题时,他也会有所应对。这也正是他这几天私下独自反复琢磨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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