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都不可怕,她心想,自己出错的时候才可怕呢。
如果她出错了,爸爸不会骂她也不会打她,但是他又会用那种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污点般的存在。
然后把自己关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没有灯,黑黢黢的,那里只有腐烂潮湿的味道和吱吱叫的老鼠,她在里面又冷又饿,痛哭尖叫着拍门说自己错了,可是没有人理她。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等妈妈开门的时候,她的裤子因为被尿液浸透已经结冰冻成了一块。
妈妈也哭了,眼睛红红地问她为什么不听爸爸的话呢?
是啊,为什么不听爸爸的话呢?
从此之后的每一个晚上,她都是开着灯入睡的。
可能真的是怪她不够听话吧,小提琴的学习在这之后也变得更加顺利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爸爸在将小提琴梦想寄托给自己之后也在商业投资上大获成功,他们换了房子,车子和保姆,妈妈曾经向过来做客喝下午茶的邻居们轻描淡写地炫耀客厅沙发上的手工毛毯售价一万美金以上。
就连她的小提琴老师也从克拉夫老师变成了韦伯恩教授。
在她14岁的时候,她终于可以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拉得非常好,尤其是第一乐章《夜曲》。
韦伯恩教授夸奖她将那份茫然、彷徨、无助、委屈和怨恨演绎到了极致。
真是了不起的孩子!他这样说。
爸爸妈妈在一旁笑得欣慰极了。
黑人保姆也穿着围裙在给她鼓掌,眼里闪动着泪花。
也是这一年,父母为她报名了梅纽因小提琴大赛,如愿以偿地,看着他们年轻的女儿为他们摘得了桂冠——少年组第一名。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晚他们是怎样真诚地拥抱她,跟她说:
“我们为你感到骄傲。”
还送给她一枚小提琴形状的钻石胸针,来自知名珠宝设计师的私人定制。
她终于忍不住想,自己应该为过去所遭受的冷漠和伤害选择原谅,虽然他们从未道歉,但也许是爱自己的,只是爱的方式出了错。
自己学习小提琴也不是一个错误。
你看,这不是得到回报了吗?
从此她的琴声中多了一丝柔情,少了怨怼。
16岁的时候,经历了为期2周的考试,她从旧金山音乐学院转到了茱莉亚音乐学院。
到此为止,她在小提琴演奏上一帆风顺的道路结束了。
爸爸一直希望她能成为下一个郑京和,为韩裔争光。
可惜她的天赋似乎只能支撑她走到这一步。
在旧金山音乐学院的时候,她的才能曾让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
夺得梅纽因小提琴大赛少年组第一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自满之心。
但是来到茱莉亚音乐学院之后,她的骄傲开始被击碎。
在这里拿一块石头砸下去,砸到的十个中就有十个是大众口中的音乐神童,但是这十个人中,只有一到两个才是真正的天才,靠努力和汗水也无法击败的天才。
她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沮丧和挫败,整个童年都奉献给了小提琴,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爱。
小提琴,是她人生唯一的价值所在。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但是人生的吊诡之处就在于,当你以为自己的境遇已经足够糟糕时,总会被生活的一记重拳再次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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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贞双手接触到小提琴的一刹那,身体中好像有什么本能在血液里自然地苏醒。
不用思考,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被唤起的记忆重新激活。
她不假思索地把这把小提琴架在左肩,这动作似乎已经重复了上万遍。
腮托自然地和脖子上的留有琴吻的那块肌肤贴合到一起。
闭上双眼,有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海纷至沓来,她仿佛在看一部代入感极强的纪录片,片中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小女孩日复一日练琴的画面。
也庆幸这只是第三视角看到的故事,如果是第一视角的记忆的话,她还能分得清哪个她才是真的她吗?安贞没有继续深想下去。
右手缓缓拉动琴弓。
还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夜曲》。
茫茫的黑夜降临了。
在阴沉紧张的旋律中,酝酿着压抑的悲鸣,隐藏着不尽的哀怨。
似乎是有人在耳边诉说,诉说着自己失去了自由。
似乎是有人在耳边祷告,祈求着曙光的来临。
还有个声音在耳边喃喃自语,痛陈着远离故土的茫然和悲伤。
作为协奏曲,《夜曲》的最后部分除了小提琴以外,还有钢片琴轻柔明朗的奏乐,寓意着黑暗中的一丝希望。
可是在她的版本中,那一抹轻柔明朗的亮色消失了,只剩下小提琴高音区的泛音震荡着空气,也揪起了听者的心。
安贞从未想象过,自己竟然还有能将小提琴演奏得这样淋漓尽致的一天。
她不是在单纯地顺从着身体的反应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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