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的森山从天边划过一道缓坡,凹平的坡底蜿蜒到城门前的大道上。
道上车马驶过,卷起尘烟飘散,弥漫进路旁繁茂的树丛、草灌里。厚重的尘土压得叶草倦怏怏的向下低垂。
灰黄的草从颤乱的被压倒,钻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怔怔的看着横亘在眼前扬尘土路,眼神中闪出心悦光彩。
他右手用力向前,携出一个憔悴、蓬头垢面的女人,这女人散乱头发粘满尘土,满是污垢的脸看不出肤色,双陷的眼窝闪动着无力倦怠。
“老可,我走不动了……”女人无力地喃语。
老可握紧她的手,回过头,坚定地望着她“就要到了,上了大路,尚城就到了!”
老可扔下左手那根被血浸黑的、血黑色木矛,缓缓抬起手,颤抖地指向大路的尽头,雄壮的尚城被点在手指尖。“那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那也是你的家,那里有你的亲人、你的父母……”老可回头瞄了一眼女人,苦笑的咧着嘴“或许你不跟着我私奔,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女人暖暖的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婉然靠在老可臂弯“我从没后悔过,现在又有了这两个可人的娃,等父母见到这对小孙不知要欢悦成什么样。”
老可和女人同时怜爱的看向怀里紧缚的包袱。
“走!”“走!”
异口同声的二人相视莞尔,转身踏向那尘草拱卫的大道……
尚城的城门嵌入黑灰色城墙内,黑涔涔的,如同黑崖壁上蚀洞。走到城门下,才发觉厚重敞开的门扇小山样阻在面前,门上镶着的暗黄色铜钮,巨大得似剃光毛发的人脑袋。
老可有种肃然起敬的自卑,松开女人的手,扑打着肮脏衣服的前襟,拽了拽衣角,抻平系着孩子的布带,迈着方步向大门走去。
“打哪来的!说你呢!”
老可脚下一顿,壮阔起的心气被这厉叱声泄弃。
“我这是拖家携眷探亲戚了,咱尚城的宇文家……”老可躬着腰探着肩一脸谄笑的望着守门兵。
“宇文家?”三个守门兵对视一眼,露出古怪的神色,一脸鄙夷的瞄着老可和他身后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女人突然觉着被这眼神刺得心痛,挺着胸迈出一步,站在老可身侧,扬起满是污垢的下巴,拧着头说“我不仅是宇文家的亲戚,我是……”
“我们是远房亲戚,远房的……”老可大声喝断女人的话,一把将女人扯到自己身后,继续弯着腰向门兵献着谄笑。
前头的门兵忽然搐动鼻翼,闻到老可身上飘散的腥馊气,急忙屏住呼吸,瞪圆眼睛扫着这一身破烂衣衫、抱着孩子的两人,喝道“赶紧过去!”
女人嘟着嘴一脸的不愤,拖沓着脚步跟在老可身后。
老可温和的回头望着女人,伸出斑驳、粗大的手,女人看着老可的目光,缓缓伸出乌黑的手握在一起。
她贴靠着老可,感到心里不那么浮躁了,莞尔一笑,向着印象中家的方向走去,她何尝不明白老可打断自己的话,就是不要自己说出是宇文家的千金,免得招来宇文家笑柄。只是愈近家情更怯,烦乱、忐忑还有思念一齐涌过来。
两个人心情迥异,却期待共通,望着繁华街道的那一端,缓缓走去,全然未曾留意到这如织人流,厌恶、不屑、漠然……的各色目光。
“麟府”高宅阔门雄伟豪丽,家丁自傲屑视着街上过往的庸民,可突然走过不识眼的落魄流民,衣衫褴褛污头垢面的望着这里。
“看那张着大嘴的傻子。”一个守门家丁撇嘴说。
“快走!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偎靠在门边的黑瘦家丁挤出满脸恶相斥喝。
女人嘴唇颤抖着,眼角淌着泪“就是这里啊,就是这里啊?怎么就变成‘麟府’了。”
老可感到女人抓着自己的手紧紧的,甚至开始颤动。他轻拍着女人枯瘦的手“我们先离开,找地方安置下,容我打听清楚。”
“不!我要进去看看!”女人脚步踉跄抱着孩子就冲向‘麟府’大门。
老可反手握住女人手臂低沉着“听话!”
女人转头、凝望,老可沧桑浑浊的双眼散着不可置疑的决断。女人不舍的回头望一眼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大门,可那“麟府”两个光灿的金字陌生生的刺痛着自己的眼。
老可继续弓腰屈背,微眯双眼,摆出一副无比虔恭的样子,对着随时预备冲过来的凶脸家丁懦懦说“这是个疯女人,马上走,马上走!”
“快走!”家丁在老可卑躬的姿态下,高声呼喝。
“吱咯……”厚重朱门被推开,青色儒衫,簪髻的中年人一步跨过门槛,两个家丁一激灵挺直身子恭头立在中年人两侧。
那大门的涩滞声音,如同鼓槌落在女人心口,女人不自觉回过头去。“别回头!”老可低沉制止。
女人转过头,带着一脸茫然的说“那个人…我好像见过似的…”
中年人望着走远的那一家子流浪汉,一脸肃容的盯着家丁问“刚才怎么了?”
“哦,一个疯子,被赶走了!”恶家丁满面笑容的点头说。
“嗯!”中年男人本已经跨出的脚,收进门里,“咚”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两个家丁相视无奈一笑,松懈下来又威风凛凛的斜靠在门沿边……
老可携眷拥子,蹒跚走向城边,他已觉极度疲惫,却无法懈下心弦,耳畔旋绕着女人的话‘那个人…我好像见过似的’。
心里提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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