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景元帝的这一番折腾,半个时辰后,宁安宫整个焕然一新。榻上香香软软辅了三层褥子,织龙绣凤,手上摸着滑顺软柔。
谢玖自重生后,就没受过这待遇。欣喜的同时,忍不住痛骂自己的堕\落。以前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各地上贡的奇珍古玩放在面前让她挑,她都不放在眼内,现在竟会因为这不带潮味的被褥高兴成这个德性!
老天爷一个错误的决定,令她粗俗了。
顾宜芳饶有兴趣地在书案上翻看那些被他鄙视的画作,眉眼笑意越加明显:“梁家武将出身,一向不喜被认为只是粗鲁武夫,自你祖父老梁国公开始便祟尚儒学,要家中所有子女学习儒学。到了你父亲有过之无不及,恨不得自己都要考个状元做做。听说你们家光是教女子琴棋书画的就十数人,你怎么……还是这种程度?”
谢玖面不改色气不喘,她被他嫌弃画工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早就习惯成自然。“天赋这种东西……勉强不来。”
“哦?”顾宜芳笑的更欢,“你也知道天赋这词?”
谢玖无语,他的爱好是不遗余力地打击她吧?
“你既知自己不善画工,为什么又要答应他画像?你就不怕画的太丑,人家不满意找你算帐?”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谢玖盈盈一笑,抬手轻轻抚上他拿着画的那只手。“难道不是吗,陛下?人活一世,有无数的困难需要攻克,如果遇到困难就绕开路走,那这一辈子岂不是一直在画圈?”
顾宜芳心中一动,视线划过她纤长的手,勾唇笑道:“卿,言之有理。看来梁国公没有白费心思,你画工不行,心智倒还坚定。”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他只是要我画幅像,我怎么也要达成他的心愿。更何况……”谢玖感慨万分地道:“像他这么有礼貌,讲道理的鬼,真的太少见了。”
“你的意思是,鬼都不讲道理的吗?”顾宜芳好奇地问。
谢玖将椅子挪近些,“大多都是。他们才不管你是谁,也不理你是在睡觉还是和别人讲话,他们说来就来,动不动就吓唬你,有的还要抓替身,在你吓的半死的时候,占据你的身体……”
有景元帝在,鬼怪也近不了身,她就肆无忌惮地说了起来,以发泄重生以来这些鬼让她受的这些鸟气。
“……”顾宜芳微微向后挪了挪身体,生怕她一时过于激愤,挥舞的手就砸到自己脸上。
“即使是小槐,”她深吸一口气,“那个笨蛋宫女也是死磨硬泡,软硬兼施,动不动就变出一张死人脸吓我,再不然就哭哭啼啼,说怎么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反反复复折磨人,我怀疑她一生的才智都用在折磨我上面了。”
顾宜芳见她情绪激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谁知却被她一把紧紧握住。
“好在有陛下。”谢玖瞬间变脸,露出温柔妩媚的一笑。
经过些日子的调养,她身体状况大好。面色日渐白嫩,眉若远山含黛,一双秋水似的双眸,按说也是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可顾宜芳看着她,冷不防就打了个寒颤。这变脸的速度,他自愧不如。
“怎么又有朕的事?”他干笑。
谢玖放缓了手劲,柔弱无骨地贴在他的手背上。“陛下真龙护体,妖魔邪祟都近不得体。按说,陛下也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呢。您记得上次在晓荷池臣妾在池中捞簪子那回事吧,也是被个水鬼拉下水,若不是陛下及时出现,臣妾怕是早死了。”
顾宜芳记得她曾经说起过,那时却以为她疯疯癫癫说的疯话,吓的他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你的救命恩人不少啊。”他瞥了眼案上的画像,轻哼。“你画画报恩于那鬼,朕呢,你打算怎么报答朕?”
谢玖勾唇一笑,恰到好处的弧度,眼波流转,令她凭添了几分媚色。
“臣妾整个人都是陛下的,陛下还要我怎么报答?”
她了解顾宜芳,他喜用儒学以治天下,君臣间泾渭分明,乾纲独断。可在后\宫,他却不喜女子一板一眼,过份乖顺。历来,他过的,美貌值都是杠杠的自不必说,都是有个性,有胆跟皇帝耍性子的。
太后一生善权谋,行事果绝,偏她儿子最不喜女子玩弄权术。
她曾经想过,景元帝或许以为胆敢跟皇帝耍性子的,都是比较纯真,未被这乌糟糟的宫廷所浸染。
她记得,入宫那一天,姑姑曾委婉地告诫过她:皇帝性情古怪,切不可万事顺着他。
他的妃子可算是摸透了他。
于是,她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最终冠后\宫。
她清楚目前自己的处境,这身子的原主本就不得皇帝喜欢,现又疯疯癫癫,完全不似宫中好颜色的美人,举止有礼,行为有度。皇帝登基之初,处处受肘,政令推行不出,需到景元五年大长公主谋反,他借此机会才大肆扫除异己,收回军政大权。
那样一个满腹雄心壮志的皇帝,在这几年间的难处,可想而知。
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她身后的梁国公完全的忠诚,她给他。
“家父最是喜欢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一套,臣妾不及他,却也是为了陛下连性命也豁出去的……陛下,您还想臣妾怎么报答?”
顾宜芳轻笑,这句话明显取悦到了他。“梁国公为人刻板,却也最是忠君的。朕也只希望他教的你好,别一心报鬼恩,却忘了还有朕这个救命恩人等在这儿。”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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