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看见了那个人离楼房不远的背影,“刘三春?”
刘三春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笑容,一边眼皮耷拉着,“纪警官?”他又看了一眼提着牛奶的陈东君,“这是?”
纪警官点点头,“他来跟你道歉,上次认错人了。”
刘三春憨厚挠头笑笑,“没啥没啥,就是好多天没去上班老板意见挺大。我记得不是你指认的我啊?”
陈东君面无表情地说:“哦,你看到了是谁指认的你吗?”
刘三春笑容一僵,又讨好地继续笑起来,“没没,我是听说是个小孩,说我是人贩子,我看你也不是小孩……嘿嘿,原来是你啊,也难怪,现在的小孩都营养好,长得高……”
“你刚上楼了,怎么又下来了?”纪警官笑着打断他。
“这不,烟瘾犯了。”刘三春搓搓手,“去旁边买包烟。”他指了指刚才陈东君买牛奶的那家小卖部。
“那你之前干嘛去了啊,在哪快活啊?”纪警官玩笑道,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刘三春的穿着,身上应该没有可以藏水果刀的地方。
刘三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陈东君,忽然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他揉了揉酒槽鼻的鼻翼,“散步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们这种在馆子里打工的,就是容易长胖,纪警官您看看,我一个农民工,要啥没啥,就这样,还差点三高了。”
纪警官笑着说:“你这就是中等身材,真说不上胖,我看你们这小区也不大,你在哪散步啊?”
“转了挺远,我也没注意具体哪儿,跑了挺久就原路返回了。”刘三春笑着说。
纪警官点点头,对陈东君说,“你再给人道个歉,我们就回去了。”
陈东君看了纪警官一眼,纪警官说:“快点的。”
陈东君上前一步,伸出手,“对不起。”
刘三春也伸出手,重重地握上陈东君的手,此时陈东君刚好挡住了纪警官看刘三春的视线,刘三春突然龇牙笑了,露出一口久被烟熏的黄牙,那是一个不属于“刘三春”的笑,没有讨好与憨厚,他比了一个口型,“你,等,着。”
陈东君猛然甩开他的手,“你说什么?”
刘三春一愣,脸上泛起老实又讨好的笑,“我刚要说‘没关系’呢,你这孩子怎么——”
陈东君盯着刘三春,一拳抡过去。
纪警官从陈东君身后拉住他,“行了,你发什么疯。”
陈东君力气太大,纪警官用全力才拉住,他对刘三春说:“快提着牛奶上去吧。估计这倒霉孩子在你那馆子吃坏肚子了。”
刘三春挠了挠头,“那真的对不住,你要再来吃,跟我说,我请你免一次单。但是吧,你这小孩,话不能乱说,我这么久没上班,这个月工资都给扣完了,奖金一分钱没有,我这还得交房租,唉。”说完他拎起地上的两箱牛奶,又招呼了一下,就上楼了。
“他刚才跟我比口型,说‘你等着’。”陈东君看着刘三春的背影,半天才冷静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纪警官强行把陈东君按进车里,“我看是你跟人家说‘你等着’还差不多,人家都没怪你还说下次去给你免单。你老实点,再惹事我联系你爸妈了啊。”
陈东君几乎要气笑了,“你都看不出来刘三春根本就是装的么。”
“人家正常得很。”纪警官一脸无奈,“我只看出来你喜欢惹事。”他想到陈东君把他弟弟打进医院居然一句“我弟不在家”就打发了,外加一个高干子弟的身份,越看越觉得这小子爱说谎,缺管教,上次见面还装得成熟稳重,估计就为了指使他弟弟瞎诽谤别人。
陈东君一路把自己亲眼所见,以及逻辑推理说尽,换来纪警官真心诚意的教育——
如何做一个好公民,好学生,好少年。
他妈的。
纪警官强行把陈东君送到家,“别给我惹事了,学点好行不行。”
陈东君摔上车门。
他终于也体会到什么是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一口鲜血哽在喉头。
就是在那时候,他发现标签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旦被贴上高干子弟的标签,就一定会欺负无权无势的人;一旦被贴上儿童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标签,记忆与描述就变得不可信;一旦被贴上老实人的标签,他这辈子就和违法犯罪无关。
这个标签没贴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觉得道理都在他那里。
标签贴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当你给一个人贴上标签的时候,你就关闭了和这个人交流的通道。
关闭通道是很容易的,难的是说服一个人打开它。
陈东君憋闷地向他们家大门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他们家门口的一个垃圾桶。
陈东君突然脚步一顿。
刘三春家楼底下也有一个垃圾桶。
陈东君突然想起来,刘三春说下楼是烟瘾犯了去小卖部买烟,可后来他根本没有去买烟,他拎着两箱牛奶就走了。那他下楼的原因是什么。
突然一个一个片段在陈东君脑海中串联起来,如果刘三春回去以后发现家门口有人,那么下楼将口罩手套水果刀等可能的作案用具丢进垃圾,再以买烟为借口——
陈东君快步走到马路边,打了一辆车,打到刘三春住的那个小区。他必须在刘三春之前拿到那些作案工具,从而证明刘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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