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护行武士的尸体躺在车中,明天到了的官驿站,再用棺椁收敛。请人送回京城,也许还要从京城送到故乡。疆域太广阔,旅途太漫长,连死后的灵魂都要经过长途跋涉才能回家。两位有伤的武士被安置在洞中,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昏迷般的睡眠。只受轻伤的施勉几番巡查过后,也靠在洞口昏昏欲睡了。幸而,有夏侯府武士,才让重创的护行武官们可以稍事休息。
萧黯在不远处的篝火旁打坐,口中轻声念诵着《佛说阿弥陀经》。他的声音悲伤虔诚,整个山谷在这诵经声中安息。迷途的亡灵们听到了往生咒,也许魂魄会安宁归去。不知念诵了多少遍,直到萧黯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下来,他声音不再平静,他停了下来。
篝火中的柴火已经快燃尽了,夏侯云重走过来扔了几棵干枝。火焰又重燃了起来,几颗微小的火星噼噼啪啪的快速飞升,消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苍穹中。山谷沉睡着,众生沉睡着,只剩下两个男人在篝火旁静坐。
“念诵的不错啊,佛经真是好,无论犯了什么罪孽,念念佛经就可以救赎了。”夏侯云重不无讥诮地说。
“她……她还好吗?”萧黯擦了擦眼睛。
“你问的是谁?是被你坏了名誉的前未婚妻吗?她很好,无非是听听祖母的责难,听听众人的讥笑,成了又一门阀笑柄和弃妇罢了。”
萧黯闭上了眼睛。
“哦?你不想听这些小事?影响了你圣人般平静的内心?”
萧黯看向夏侯云重道:“不,我想听。”
夏侯云重眯眼盯视他半晌,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想听?好啊。因为母亲呵护,阿笼她三天后才知圣旨事。她私去家祠看了圣旨,恰那两病了,未忍住吐了一口鲜血。有血污于圣旨之上,若被御史台知晓弹劾,夏侯府该领大不敬之罪。不过,咱们朝廷以德善宽治天下,未必会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所以,还是小事,你还想听这些小事吗?”
萧黯没有回答。
“我不是来给你讲旧事的,我是来代她问你一句话。她也真是不解人情,明明知你逃避不及,偏还追问。”
“什么?”
“你不知吗?”
萧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你告诉她……笼华。我幼年时,有道士为我算命,留下了三条谶语,一条言中了我们的婚姻。如果我们成婚,意味着另外的两条预言也终将实现,而那是祸及国运苍生的恶运。我没有选择,只能毁弃婚约。我这一世亏欠她的只能来世还她了。”最后一字说完,泪几落下。
夏侯云重狐疑打量他道:“什么谶语?怎么订婚前不说,订婚后才翻出来毁人名誉吗?”
萧黯不答。
夏侯云重提高声音道:“你将那谶语逐字说一遍。”
萧黯静默,终觉应有所交代,遂开口道:“其一说我将娶同辰女。”
“同辰女?谁和你同辰?”
萧黯这才知道,夏侯云重也许并不知笼华身世。
“笼华……生母是令慈北地胞姐,她于襁褓中被贵府领养。她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辰出生。”
夏侯云重满面震惊,目瞪口呆的盯视着萧黯。夏侯云重在萧黯的脸上确认他所言不虚,终于挪开视线,垂首沉思,时间一时凝固。突然他莫名其妙大笑起来。
萧黯惊讶的看着他,夏侯云重笑得几乎声嘶力竭,终收起笑容后,眯起眼睛审视萧黯。那目光中显而易见的恶意,让萧黯难以面对,萧黯躲避着他的视线。
“我不信命,可我相信你就是个不祥的煞星。”他说。
“是,我命不祥。笼华是德才出众的淑女,自然会有不惧俗礼的真君子愿娶,我到时会以兄礼相贺。”
“不必了,什么今生来世,什么兄礼相贺,你太自作多情,亦太不知她。笼华最不在意的就是过去,她只在乎现在与未来。等我把你的回答带回建康,你对于她便是再无价值的过去。她会忘了你这个人,而你悔婚所带来的耻辱她自然会想办法洗去。反倒是你所说身世之事,她知道了会伤心。因为世间她最在乎的是亲人。你听了我说这话,是不是有些窃喜,因君子的良心终可稍安。”
篝火在暗夜中明灭,映得夏侯云重得脸千变万化起来,时而像个英俊的仙人,时而像个狰狞的魔鬼,时而炽热如火,时而寒冷如冰。
萧黯心如刀割,却仍尽量面色平静的说:“我希望她将我当成路人,不管她会不会忘记我,我的良心都不会忘记她。”
夏侯云重又是讽刺的一笑:“这话滴水不漏啊。晋南王,您终于快修炼成完满的正人君子了。笼华说你是她能看透的赤诚君子,看来还是走了眼,你的心境深着呢。”
萧黯沉默。
夏侯云重又道:“你也定看不透她的心思,你想不想听我说说一二。”
萧黯依然没有回答。
夏侯云重却自顾自讲述起来:“阿笼自幼争强好胜。她喜欢赢得一切,美名、人心、地位、吃穿用度无所不求完美。她意志力过人,学习能力也惊人,所以她常常赢。她在堂姐风光出嫁之日对母亲说,来日她要做郡王妻、亲王妻,要让母亲封诰越于伯母之上。后来她成了常山公主伴读,又与你这个昭明太子唯一未封王爵的儿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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