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门锁咔哒一声,一身酒气的冯义威回来了。因为只是个普通的朋友聚会,所以他不需要喝得烂醉。路过苏墨茉房门前,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然后推门进去了。毯子在床脚团成一团,苏墨茉一个人挤在床边,胸口随着呼吸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冯义威站在门口,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她的呼吸声,很响,似乎有一点鼻塞。他走进来,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些,再把毯子拾起来,准备给她盖上。
没有一点点防备,苏墨茉的眼睛突然睁开,大大的,黑色的瞳孔了无生气。冯义威皱了皱眉头,如果是一个小姑娘,估计已经被她那张石头一般僵硬的脸吓得半死了。
他依然替她把毯子盖盖好,然后坐到床边来,抓住她的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是我,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苏墨茉果然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她根本没有醒,只是一种短暂性的梦游。就算醒了,黑暗之中,作为夜盲症患者,她也看不清东西。只是对于这种睡梦中依然保持着的防备和警惕,常人都会感到一点心疼。
他知道她从小就这样。只是长大以后,却变得严重许多,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冯义威半个身子趴在床上,握着苏墨茉的手,坚持着这种扭曲的姿势。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决定跪在地板上,这样比扭在床边上舒服些。
有时候,当你抓着一个人的手,看她在你身边睡得安心而又香甜,真的会有种冲动,陪着她睡到地老天荒。冯义威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凑上去,亲了一下苏墨茉的额头。
睡梦中的她脸上表现出一种不耐烦,还伸出一只手拂了拂额头,大概以为被蚊子咬了。
冯义威觉得,她应该早就忘了小时候的晚安吻。
很久以前,苏墨茉的妈妈喜欢出去玩,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把孩子丢给冯义威的妈妈,托人家照顾一晚上。叶女士要做生意,晚上当然也很忙,于是就把苏墨茉郑重地交给亲儿子,托他带一会儿。
第一次的时候,当时年少轻狂的冯义威热爱打架斗殴,对于带小孩这种事情,其实是拒绝的。何况别人嘴里的苏墨茉学习好,又听话,理论上,根本不需要他带着。
那天晚上他玩得昏天暗地,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家了。到家以后,他看到这个传说中最乖没有之一的小女孩正站在他家的餐桌上,准备往下跳。卧室的电脑开着,作业一字未动。他赶紧冲上去,把苏墨茉抱下来,然后催她去洗澡,写作业,睡觉。
躺到床上的时候,小姑娘睁着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盯了很久很久。一直盯到一个厚脸皮的大男生快要脸红心跳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喂,同志,有没有一个晚安吻?”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一种温柔的祈求,说出来的话却又古怪得很。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真的凑上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在同一秒,他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那句话,真的很有调戏的嫌疑。
冯义威想着,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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