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一个滚雷,空气是寒冷潮湿的。她只穿了家常的衣裳,自己坐在轿子里忍不住瑟瑟发抖。
眼看到了北镇抚司衙门那漆黑幽深的大门口,天上忽然开始下起大雨来。谢昉下马走到轿子前,眼看沈芳年被雨珠子打湿了额头,直欲接下氅衣为她披上,却发现身后几个小旗还盯得紧。
他干咳一声,对她道:“浇着吧。”
她皱了皱眉,谁用你的衣服了?地上黑黑的,也没人扶,她只得小心下了马车,不免让车辙内的积水沾湿了鞋袜。
令人闻风丧胆的昭狱就在北镇抚司里面,那里昼夜不分,只有黑暗潮湿阴冷的铁牢和各种你见过和没见过的刑具。她想到自己即将进到那种可怕的地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走在前面的谢昉止了脚步,对身后的人道:“沈姑娘不是嫌犯,只是被叫来问话,若把她送去昭狱恐怕会招来不少朝臣弹劾,且把她送去我平日里办公的那间便好。”
“是。”
嗯?怎么就不去昭狱了?这都是什么套路?她被两个小旗“请”着向前走,经过谢昉的时候忍不住瞟了他一眼,那走路带风的模样又是几个意思?
七拐八拐进了衙门后身一处房间,小旗们都客气的将她请了进去便出去了。虽然不是昭狱,可乍暖还寒时候下起雨,这屋子里有没有生火,也是够冷的。她左右环顾,原来谢昉平日里办公的地方已经足够阴森可怖,前面一张桌案,不远处有专门供被审问之人做的椅子,椅子扶手上有个横梁,梁上还有两个铁环,显然是用来拷手的。再往里面才是一件不怎么将就的卧室,看上去虽然整洁却没有人气儿。她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真的犯人,不然还不得坐到那张椅子上去?
正庆幸着,门被推开,谢昉走了进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去那里坐好。”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上上次的见面不太愉快,可好歹他们不也是生死之交吗?生死之交会把堆放捆道椅子上吗?
谢昉拿来了一条白色棉布,丢给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将身上的雨水擦擦,快坐好。”
她接过布来胡乱擦了擦脸上手上的雨水,只得坐到了那冰冷的椅子上。这还不算完,谢昉亲自帮她放下了那段横梁,将她的双手锁进了铁环里。
她又惊又怒,一边挣扎一边问道:“谢昉,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沈姑娘做过什么对不起我,需要我报复的事情么?”谢昉淡淡问道。
沈芳年一时语塞,谢昉便坐到了桌子后面,抬起了笔,道:“报姓名。”
“你在逗我吗?”沈芳年哭笑不得,怀疑谢昉的脑袋方才是不是叫马踢过了。
谢昉提笔,一边在纸上写,一边念出来:“嫌犯沈氏芳年,拒不配合询问……”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明明方才在外面还说她不是嫌犯,怎么这么快便改了主意?她皱眉,暂且屈服。
谢昉点了点头,又问:“年庚。”
她这次是真的想老实回答了,可方才冻的狠了,鼻子一痒,便打了个喷嚏。而且她方才只擦了擦脸和手,现在顺着额前的碎发,雨水开始一滴一滴留下,她还能感受到不少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向了里衣。
谢昉见她狼狈而且湿漉漉的,就像一只在雨中走失的猫,只得无奈的放下了笔,重新拿着那块布走到她跟前,轻轻帮她擦拭前额。
沈芳年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便道:“不用麻烦谢大人了,你帮我把手松开,我自己擦……”
“别动。”谢昉不理会她的请求,细细帮她再次擦干净了脸,便又坐了回去,“继续。”
“庚寅年,三月十九。”她咳了两声,声音都带了浓浓鼻音。
谢昉又问:“和死者许怜儿是什么关系?”
“只说过两句话,其实并不认识。”她撇了撇嘴,实在是忍耐不了,出声道,“谢大人,我不想打断你的,可是我鞋袜湿了,好难受。”
哪个进了锦衣卫衙门受审的人也不敢对审他的人说,你帮我脱鞋。她可能算是打锦衣卫设立以来的头一份了。
谢昉无奈,只得再一次放下笔,蹲到她的面前。
“大人不如放开我的手,我自己来……”她再一次善意的提醒,这次还没说完,便感到自己的绣鞋被捏住,湿漉漉的鞋袜都被剥离。
谢昉的手触及这那光/裸的足,冰凉得似一块刚从昆山采下的白玉。沈芳年感受到足间传来的温度,脸颊开始热了起来。不过他只是将方才那块布铺在地上,让她踩了上去,又回到了桌案后,准备继续问话。
可是这次不等他说话,沈芳年便不再让他安生片刻了。“谢大人,我的外衣都洇湿了,好冷。”
看着瑟瑟发抖的她,他岂会再有心思问话呢?他终于放弃了这次根本进行不下去的审问,把笔一摔,推门走了出去。
她一边抖,一边担心,谢昉不会觉得烦了,要换个人来继续审她吧?好在一会回来的还是谢昉,手中端了一盏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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