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休要打陛下那边的主意为好。”
他才转身走了。但转身离开前,姚宗平露出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的心里很不是一番滋味。
……
三月很快结束,迎来了四月,那春寒陡峭的光景,也随着三月末流逝。天空晴暖,艳阳高照,阳光就像是撒了欢到处在吵闹的孩子,屋檐上,凉亭下,院子里,假山石缝隙外头,哪儿都能见到它,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人也变得开始困乏了。
这还没热到那个时候,顾云瑶身边的桃枝等人,都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夏柳眼角挂了一小滴眼泪,打哈欠打出来的。跟着顾云瑶一起,几个人正在院子外面晒太阳。手里也没闲着,人手一个绷子,正在描花样。
今日早晨太阳刚探出脑袋时,顾云瑶已经去过安喜堂见过祖母,跟她说了好些话,恨时光总是流逝得太快,去年冬,顾老太太硬挺着熬了过来,顾云瑶今日就和她说,希望今年冬,老太太也能健在,再过一两年,也能健在,到时候就能等到她出嫁的时候了,可以看到新郎官是谁,以后还要儿孙满堂,一个个小团子抱到老太太的面前,像她小时候那样,窝在老太太的怀里。
桃枝看到顾云瑶描的花样里,有一对多了出来,好像不是给老太太做的鞋袜之类,更像是男款,觉得有些稀奇,便问:“姐儿,您这又是做给谁的?”
顾云瑶状若无事地往旁边一放,倒是没先回答,看到她这个动作,夏柳笑说道:“说不定是给二爷的。”
“不可能啊……”桃枝嘀嘀咕咕了两声,还想再拿过来瞧上一眼,顾云瑶已经不给她看了。
她们的手都很巧,花样描得很好看,几个人很快重新传起欢笑声,想不起刚刚在为什么事奇怪。
其实那是要做给纪大人的鞋袜,顾云瑶已经决定偷偷这么做了。每次看到纪凉州,他都只会穿一身玄衣,那玄衣的样式也有不同,但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造成“小时候”的顾云瑶,总有一种错觉,以为纪凉州常年只会穿一件衣服。
后来想想,就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太好笑了,还好纪大人不知道她如是想过他,哪有人长年累月,真的只有一件衣服傍身。
但她就是想,要是能瞧瞧纪大人穿其他颜色的衣裳,该多好。
上一次状元游街,倒是令她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纪大人,他披红挂彩,穿了一身公服,前世的他出现在面前时,是一身纤尘不染的飞鱼服。
顾云瑶想着想着,不觉嘴上挂了笑,都不知道。
桃枝还奇怪她怎么又傻笑了,顾云瑶直说没什么。
本以为日子就能这么舒坦地过下来,顾云瑶差点忘了宫里还有几个令她头疼的人物,又过了两日,宫里派了一个新公公来接她入宫。
当在影壁前面看到对方的时候,顾云瑶瞬间手脚冰凉,前段日子隆宝帝责罚在梁世帆身上的棍子,非但没能重伤到他,只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已经恢复至原先的生龙活虎。
甚至梁世帆还想感谢她。
如果不是顾云瑶给了这次机会,阎钰山也不会看到他非人一般的忍耐力,更不会决心重用他。
原本阎钰山把他安排到文玉公主的身边,是为试探用,根本没想过他能够做到如今的地步。
楚欢已经开始离不开他了,他主意多,在楚欢的面前老实,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话尽捡着人爱听的讲。只有顾云瑶清楚他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
两个人一起登上马车,顾云瑶的手脚还是一阵冰冷,刻意坐得离他远点的地方,待在角落凝视他,很提防、戒备的样子。
梁世帆忽而就是笑了,眼神还是那么的锋利,道:“我早告诫过你,休想逃。”
顾云瑶不清楚他交代这句话的意思是,还在耿耿于怀当初雨夜惨败在纪凉州手下的事吗?
顾云瑶也跟着一笑:“你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公之于众,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罪罚,究竟是谁在逃,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
梁世帆的脸色倏地就变了。很快恢复原状,还是那声轻描淡写的:“所以呢?”
确实,他现在可以骄傲,借由皇上之手,都没能打死他,就是骄傲的资本。而且公主也不会叫他死,一定倾尽全力将他治好。因为梁世帆若是死了,楚欢会心疼,觉得再也没有一个人给她主意,陪她一起玩了。有时候顾云瑶也会可怜楚欢,她就像是一个宫中养的金丝雀,一直被关在偌大的鸟笼里面飞不出来。
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叫她飞出来,还告诉她宫外的人间很危险,她的栖身之所就该是皇宫深处,哪怕她觉得那里枯燥无聊。
这么一想,顾云瑶突然又觉得梁世帆很可怜,前世的他,那么用力地去模仿他的干爹阎钰山,不就是为了自己的一个栖身之所吗?哪怕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哪怕他的身边尸横遍野,他的脚下也踩着累累白骨,一步一步地登天,到头来,却发现,始终孑然一身。
顾云瑶忽然就笑了,冷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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