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松树好爬,她斜着眼瞧他。
陈青亭又激动又有点害怕,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水眠学了好一阵子苏州话,懂了点,道:“你们唱戏咿咿呀呀真吵,影响我看书了,我过来瞧瞧。”
她从树上慢悠悠下来,几次因为腿短差点没够着落脚的树枝。
她走近陈青亭,他想起来自己光着屁股,喊道:“你不许过来。”
江水眠一把掀开帕子,啧啧两声:“屁股跟两个圆茄子似的。”
陈青亭疼的动不了,脸红着:“你、你走开!”
江水眠这几天无聊的快冒烟了,看他有趣,道:“你讨厌虫子么?”
陈青亭那时候还老实:“嗯。恶心又吓人。”
江水眠笑了。
等到江水眠把捉过来的第三只知了放在他脸上的时候,陈青亭已经嚎啕大哭了。哭的带花腔,抓着藤床,屁股打颤,张嘴就变着花样的骂起来:“你走开!你拿开——你这么坏!以后鞋里趴老鼠,汤里下蜣螂!”
她有些尴尬:“哭什么?唉,我也真无聊,在这儿欺负小孩儿有什么意思。”
她扔掉陈青亭脸边的死知了,就要顺着松树爬回去。
陈青亭眼泪巴巴:“你别走啊。”
江水眠回头:“你丫还挺欠的啊。被欺负上瘾了是吧。”
陈青亭:“我在这儿趴着快无聊死了。你跟我说说话啊。你住哪里呀?怎么过来的呀?”
江水眠坐在树上,打发时间道:“隔壁。旁边的大院。这大松树有几根枝子靠着我们那儿。你叫小青子?”
陈青亭一本正经:“我叫陈青亭,青山的青,沧浪亭的亭。”
江水眠一愣。她以为唱戏的孩子都是苦孩子,也就有些“小红子”“小绿子”的名儿。
陈青亭:“我跟班主姓。他给我起的名。你别走。我唱戏给你听。”
他生怕江水眠走了没人跟他玩,说罢,自顾自的撅着屁股趴在藤床上唱。
江水眠不懂戏,也一向不太能欣赏,却天然觉得好听。他一场戏,脸上神色都变得焕发,只是忽然卡壳,他顿了顿,又大哭起来。
陈青亭:“呜啊啊啊我好笨我为什么还记不清词!”
哭的撕心裂肺,一树的知了吓得没了声。
江水眠:……莫不真是个傻子。
陈青亭还在嚎:“呜呜呜你、你看起来好聪明的,你能不能帮帮我。”
江水眠觉得自己慢吞吞从树上下来,挠了挠脑袋:“……你用白话说一遍,我先记住,等你忘词了我提醒你。”
待到夜里,老班主心里不忍到屋里来瞧他的时候,许妈正在给他换药。换药有点疼,他泪汪汪的咬着荞麦壳枕头,老班主说老也就不到四十,白净无须,丹凤眼,个子不高,看起来傲气的很,以前也是唱了好多年。
陈班主平日跟个仙儿似的深居简出,满屋的孩子,他对陈青亭最上心,引来戏班不少同龄孩子的妒忌。他道:“你笨也没事儿。你第二次跑去厨房里偷鸡摸狗,才是我要打你的原因。再一再二不再三,下一次我再看你偷拿一点儿东西,就是一个鸡蛋,一个包子,我都将你直接扭送到官府去。他们到时候夹断你的手指,把你掉在树上打,你也莫要喊我名字!”
陈青亭最怕陈班主嘴里的“官府”,却不知早就没了大清的官家,吓得脸都白了:“我、我不敢了……可是,我也不笨!”
陈班主站在陈青亭床头,听见他磕磕绊绊的把词都背下来了,脸上装出来的怒意也散了:“看来你好好学了。”
许妈笑道:“我们小青子一点都不笨,只要肯花功夫就能学会对不对。”
陈青亭松口放过枕头,哼唧道:“其实是阿眠教的。”
许妈笑:“哪个阿眠?”
陈青亭回头:“就是那个‘恶鬼’家的阿眠,她人可好了。”
许妈变了脸色:“不许再提。”
陈班主气笑了:“哪个恶鬼?胡说什么?”
陈青亭告状:“他们就住我们隔壁。许妈老糊涂,见了人家就吓得不行,非跟我们说那个男的是恶鬼!”
许妈掐了他大腿一把,脸色变了:“不许再说!”她又和缓了脸色:“……班主不知道,早几年住在这片儿的老苏州人有知道的。有个宋良阁,以前住在这儿,后来被恶鬼附身了。闹饥荒的时候,她媳妇先病死了,他就剩个闺女——”
陈班主听是光绪三十三年的那场荒灾,竟挑了挑眉毛,坐在床上,摸着陈青亭的脑袋,道:“然后?”
陈青亭昂头。他知道自己是那一年到陈班主身边来的。
许妈不想说,但班主问又不能不说:“唉……他在苏州都是有钱人家,可他吸大烟败了不少,家底不如以前,就断了粮……他去找苏州为数不多还有粮的几家大财主借粮,去借粮的佃户不少,大家当然都没借到。后来他闺女饿的皮包骨头还发了烧,他就去抢了。那财主为了防那些佃户来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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