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船家将竹篙猛的一撑,小舟如离弦的箭一般在波涛汹涌的冥河上如履平地,她还不时回头张望一番,看看那蛇骨是否沉了下来,待得再也看不见了,才摇头叹了口气,“你算是惹了大麻烦了,骨龙是阎王们特地培养出来看门的,现下一个照面就被你电得翻了肚皮,一会你可千万别说是我送你来的,知道了没?”
“小町,你的话还是这般多...”白祈面色平静,对方才的事情并不在意,她落入冥河,骨龙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她的存在,且它虎视眈眈,身体缠绕成一圈一圈的样子,绷得紧紧的,下一秒便要张口吞食,不过在冥河中,雷符的阳刚霸道正好可以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张雷符便收拾了骨龙,“一条没进化好的蛇而已,也好意思称龙?”
小町一边撑船,一边笑道:“那可不,黄泉九幽阴气极重,能培养出一条这种在阎王们口中,只和龙族有一点点差距的‘骨龙’,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一群老家伙还是太闲了。”白祈冷淡的评价。
“那可不,比你还闲呢。”小町回头看她一眼,有些疑惑,“你的酒葫芦呢?别和我说戒酒了...”
她二人以往皆是好酒之徒,白祈在每年鬼门开时,便会去老酒家那里打酒,又嫌回去的路太远,便会乘着小町的船,看一路冥河风景,一边饮酒笑谈,小町托她的福,工作之余也能饱一饱口福,解一解馋虫,二人这些年倒像是江湖好友一般。
白祈下意识的往自己腰间摸去,却摸了空,有几分怅然与无奈,回道:“嗯,戒了。”
听她说完,小町顿时作惊骇欲绝状。
“赶紧撑船,当心翻了。”
“哦!是哦!”小町经她提醒才稍稍回神,接着十分八卦的问道:“你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还去天界大闹了一番,和天帝都来了一架,可真有你的啊,是不是真的是因为你那个相好的?哎呀,别这般看着我嘛,引路人每天的工作都很枯燥的,你给我说一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黄泉引路人每天的工作便是接引一些死亡的人的魂魄,将他们送往地府。
可惜,来到冥界的魂魄大多都是肉身消陨,连带着魂魄记忆不全,每每小町想问一些有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而魂魄们回答她的几乎全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片段,她听得抓心挠肝的难受,但每次有人乘她的船,她还是忍不住好奇要问上一问。
“那你有没有遇见过比较特别的魂魄?”白祈倒是也想从小町这里打听一些消息。
“特别的魂魄?”小町皱着眉,似乎在回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
白祈眼前一亮,“她在哪里?”
“啊?这我哪知道...前段时间,我经常送人过河,倒是有一个魂魄一直坐在河边,可能是在等人罢。”她说完忽然又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都到这般地步了,还眷恋什么呢?这般执着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最近就没见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孟婆捉去喝汤了,也可能是被地藏王带着去念经超度了说不定,哎呀,这地府的事情多着呢,谁知道那个魂魄现下去了哪里,指不定啊,已经轮回投胎去了。”
小町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她指了指河岸,冲白祈努努嘴,“喏,之前就在这里看见的,就在我停船的位置,每次都能看见,真是好耐心,也真是够倔强执着的,我还没见过哪个魂魄能在地府三个月都没消散。”
三个月...
白祈抿着唇,心脏里流动的血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
“喂,你没事罢?”小町见她面色苍白,心神不定,急忙用一只手摇了摇她的肩膀,这一触碰,她登时又瞪大了眼睛,“哇,你怎么了,修为都掉到这个程度了?他们说你和天帝打的厉害,看来是真的啊,你这样下去还不得英年早逝啊...”
面对小町的喋喋不休,白祈只觉得头更疼,急忙打断她,“你少说点话好吗?非得在这里咒我...”
“我这不是咒你好不好,你敢不敢去找个懂行的大夫瞧一瞧,看看你现下内伤到底多严重,这样吧,我把你送回去,这次不收你钱。”小町说罢就要撑杆,还像个老中医一般下着诊断,十分笃定道:“我敢保证,你活不过十年了。”
“是是是,谢您吉言,”白祈突然从她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接着揉了揉额头,冲小町笑道:“两个时辰就会解开,至于钱嘛,若是我还能活下来,下次见面,一定请你喝酒。”
随后她就在小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惊讶与愤愤中远去了。
冥河岸边,开满了如血一般的鲜花,一朵一朵,一簇一簇的拥在一起,开得热烈鲜艳,举目望去,入眼皆是妖艳欲滴的红。
只是没人知晓,在这背后是多少亡灵对尘世的眷恋依赖,还有一人踏上黄泉路的孤独寂寞与彷徨迷惘。
“你是不是...也看过这幅景色...”
太阳穴跳得厉害,白祈不敢停下脚步,小町口中说的三个月,恰巧与她炼丹的时间重合了大半,心跳得更加不规律,身边来来往往的幽魂将地府点缀得如人间集市一般。
可幽魂鬼影再多,也难以掩盖黄泉之下的悲凉,恍若一出无声的布偶戏,幽魂们照着固定的剧本,演出固定的神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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