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船,凭栏而眺,月虽无十五六时的圆满,却仍银照当空。凉风袭过湖面,半池湖水银光粼粼,月色下的望山湖似是渺渺无边,俱都是心旷神怡。待船慢慢再行了出去,到了离水榭不远处的湖面上,又见对面相去不过数丈之处已停了另艘大舫。舫上格局却是仿了戏台的彩棚而设,灯火煌煌,船头已罗列坐满了操拍板、琵琶、九弦琴等奏乐之器的艺人。都是清一色十四五岁的女孩,原来是阮洪天为了女儿这一晚特意请来的教坊班子。
对面戏船上的领班妈妈见小姐们到了,率着手下女孩们齐齐到船头见了过礼,各自归位。乐声还未起,就有百鸟鸣叫之声传来,把众女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船上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只听见对面台上传来各色鸟的和鸣之声,如同月下鸾凤飞来齐齐相聚。原来是教坊班里的人在模仿鸟鸣口技。
女孩们虽也有听说过的,只平日里也难得亲耳闻到。此刻一个个都是被吸引住了。待鸟声停了,便听丝竹声起,粉妆人儿登上彩台,一折折地轮番唱起了江氏预先点好的贺生辰戏。
明瑜今日是主人,自然要待客说话。引了众多女孩就座,此时预先在船舱里的厨子们送出了新鲜烩好的南北佳肴,一一上桌。众女孩们一边赏月听戏,一边吃酒说话,湖上只闻笑声不断。
这边厢热闹,离此数十丈之外,中间隔了一座檎梅水榭的望山楼里,此刻也是宴乐笙歌。原来昨日江氏便得了信,道谢家的谢醉桥和谢翼麟两兄弟到时候会护送妹妹过来。那谢翼麟还可当是侄儿辈,谢醉桥却是自家平日请也请不来的贵客,自然不敢怠慢。便在望山楼里也另精心设了酒宴,好叫他两兄弟等候妹妹时有个消遣之处。
这望山楼数年前失火前乃是主楼。后迎接圣驾时,改蕴藻为主楼。正德离去后,阮洪天听进女儿的话,将皇帝御用过的蕴藻楼封飨了起来,说是圣驾接见过百官之处,自家不敢再用,重建后的望山楼便又被辟为主楼。今日贵客过来,自然要摆宴在此处。
因了谢家姐妹来得最早,故而他兄弟二人也来得最早。阮洪天亲自迎了谢醉桥带到望山楼去。他与这将军府的公子前几年就见过数回,只觉他为人谦和,毫无京中世家子弟的倨傲之气。上个月为雁来湾坝口之事,亲见他处事稳重果断,且比他叔父谢如春还要尽心,心中对这少年人更是赞赏。送到望山楼后坐陪叙了几句话,谢醉桥笑道:“多谢阮先生款待。此处极佳,我与堂弟在此盘桓等候妹子便是。今日令嫒芳诞之日,阮先生想必另有事务,自管忙去便是,不必顾忌我。”
阮洪天晓得自己年岁与这两位谢家公子差一大截子,坐下陪话也是说不到一处去,反倒各自拘束了些,闻言点头,吩咐楼里的巧婢们好生伺候着,这才离去,到了门口,却撞见了管家过来,说方才几家新到的护送小姐们的竟都是家中的亲哥哥弟弟,问是不是一道引到此处就座。
阮洪天有些惊讶,再一想,忽然明白了。想是江州城中那些人家都打听到谢醉桥会护送妹子过来。他本就出身高门,又晓得一俟回京就会回皇帝身边奉昭,前途未可限量。此时多谋一面,日后科举进京也多了条门道。这才想趁这机会来套交情,不约而同地当起了护花人,一窝蜂地到了意园里来。
阮洪天想明白了这个,便有些踌躇起来。这谢家公子为人随和他是晓得,却不晓得他愿不愿意与那些人一室共处着。自己也不敢贸然代他决定,便又进去问了一声,最后道:“谢公子若是不欲被扰了清静,我便将人请到别处去。”
报来的那数人中,谢醉桥也识得一两个的,便道:“我在贵处是客,他们亦是客,何来扰了清静之说?尽管请了过来便是。”
阮洪天听他这般说,这才放下了心,急忙与管家出去一道迎客。
望山楼虽与那边的双舫隔了几十丈远,中间又一道檎梅水榭,只因了月夜静谧,湖面空远,那边的丝竹之声随风仍时能送来,隐隐偶还可闻女子的嬉笑之声。谢醉桥临窗而坐,遥想那少女此刻月光下笑语晏晏的样子,一时有些发呆。忽觉自己衣袖被人扯了下,望去见去谢翼麟,原来是边上旁人在与自己说话,他却浑然未觉之故。笑了下,收回心思与众人叙谈。只话不过数句,便觉到那十数名各家子弟对自己俱有些曲意奉承之意,又频频劝酒,言谈中无不表露出日后盼提携一二的意思。虽晓得此不过是人之常情,只那感觉便如正品清茗之时,突见杯中落入了一蝇虫般的扫兴,不欲多说,起身出了轩室,下到台阶临水眺月。远远又听到随风传来一丝断断续续的女孩笑声。这回不止他听到,里面其余众人也听到了。一阵静默之后,忽听坐上有人道:“我久闻阮家大小姐才色冠江南,可惜从未见过一面,也不知所传到底是否言过其实?”
谢醉桥虽人在外,只轩室空旷,里面响动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一怔,回头从门廊里望去,见说话的是千总家的吴公子,正啧啧摇头,一脸遗憾之意。心中便蓦地起了一阵不快,仿佛自己的珍物被人觊觎了去的那种感觉。
“绝对是真!”
那吴公子话音刚落,一边的通判府苏公子立时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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