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帝下江州之前,各地已有农民暴,乱,只不过萧帝虽残暴,但还有些治国之术,萧朝根基尚在,这些小打小闹的起义军很快被朝廷的军队击溃。真正能动摇萧帝江山的,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豪族显贵。
这万里江山,无上尊荣,谁人不想囊括怀中呢?
只是萧朝的世家大族素喜以联姻之法巩固势力,十个豪族中九个都是萧朝皇室的姻亲。既为臣子,又为亲属,这时谁第一个动手,谁便落了名声上的下风。于是各方势力皆虎视眈眈,又迟疑不决。幸而有元托这么个急先锋,实力不行野心却不小,正好为蠢蠢欲动的豪族们做铺路石。
萧帝身死,皇子被诛,未等元托的皇帝美梦做上两天,各地豪族便纷纷起兵,你未唱罢,我已登场,难怪元托没有功夫为难萧帝留下的女眷了。
“奴才听说,云中的李家自起兵来势如破竹,攻占帝京后又一路南下。新帝固守江州,虽有长江天堑怕是也撑不上几天。”长喜慢腾腾地收拾碗筷杯盘。
萧雪琼心中一动,若是最后天命所加的是李家,也许........还能再见她一面。
长喜收掇完毕,提起膳盒,依旧如往昔一般躬身朝萧雪琼行礼。
萧雪琼拉住他的衣袖,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将拢在袖里的两个玉镯塞给长喜。
“长喜,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是我一个落魄亡国人,并不能报答你什么。如今世事难料,你还是早做打算。这些东西我留也无用,你拿去吧,日后出宫也能用得着。”对于长喜,萧雪琼是真心感激,其实她于长喜并无恩惠,只是自己母亲曾在长喜被皇后执笞刑时求过情罢了。
长喜自然不愿接,推脱之时引得几个负责看管的宫女朝这边循望,长喜不敢再拒。也不顾旁人侧目,朝萧雪琼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去。
萧雪琼靠在宫柱上,殿里依旧抽泣唉吟之声缭绕,她抚摸着本在腰间系着的小胡刀,转而将它揣在怀里,只觉胸腔滚烫。
怕什么呢?能得生固然好,最坏也不过一死!
又过了几日,殿外的侍卫少了一半,送膳也越来越不及时。萧雪琼的一个姑姑也因为发了失心疯被拖了出去,还有一个嫔妃企图逃跑结果被一刀毙命。人心惶惶,萧雪琼有预感,决生死的时候要到了。
这天天还未亮,殿外突然嘈杂喧闹起来,昏暗宫灯更照得人影憧憧。
萧雪琼一边凝神细听,一边活动被地砖硌得酸麻的身体。
天色渐亮之时,殿外的侍卫又走了几个,窗外已无人看管。
萧雪琼悄悄挪到窗边,掏出怀里匕首大小的胡刀,只是双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正欲开窗之时,突闻门外一声粗喝:“逆贼杀来了!大势已去,尔等还不随我逃命!”
仅剩的几个侍卫果然闻声而逃。
殿里的女眷也意识到逃生的机会来了,争抢着挤在门口,一时竟逃脱不得。萧雪琼咬牙发力,从窗中翻身而出。
行宫内乱作一团,大家各自逃命,昔日公主迈步狂奔甩掉了一只绣鞋也无人理会。
丹阳殿在行宫西北角,离这里最近的出口是亭云门,不知是否还有人把守。若是亭云门无人把手,能趁乱出宫最好,若是有,便想办法换上宫婢的衣服,混迹其中伺机而动吧,怕只怕还未逃脱她这个公主就被宫婢们指认出来。
虽然抄着近道,但萧雪琼跑得几欲断气,亭云门还是遥遥无望。
身后马蹄声渐近,仓皇之间,萧雪琼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径边花丛中。罗衫轻薄,扎了一身的刺。忍痛爬起,谁知左脚剧痛之下,复又摔倒在地,而元托带着几个近侍纵马直奔而来,离她不过十丈之距。
那元托急着逃命,哪里会注意萧雪琼,只恨不得自己的坐骑生出翅膀来速速送他至亭云门,然而一只利箭挟着劲风从后穿透了他的胸膛。
难以置信,大业未成,他竟要命丧此处。用尽最后的力气回首:身上白银甲,胯.下青骢马,一骑当先,那挽弓之人是一女子。
世间竟有此绝色,这是他摔下马前最后的念想。
众家将紧随李月容身后,见恶首伏诛,无不为这位巾帼更胜须眉的大小姐喝彩。谁知李月容策马越过元托的尸体以及缴械投降的侍卫后才勒紧缰绳,一个翻身,干净利落地跃下马背。
“......雪琼妹妹?”时隔多年,饶是深信世上再无人能有那动人的眉眼,李月容仍有些犹疑。
而萧雪琼早已泪如雨下。
正是“自别后,盼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二章
帝京。
李月容半卧在锦绣百花榻上,一手支额,一手擎杯,时不时心不在焉地轻抿一口。清冽有余,醇香不足,大不同于西北家中的佳酿。不知是想到何事,这位近日京中人人称羡的新晋天骄贵女不快地皱了皱眉头,直接将铜制的兽角杯往案上掷,登时“砰”的一声重响。
正在抚琴吟唱的歌姬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告罪。
“可是此曲不合夫人心意,不若换琼儿为夫人献舞?”一旁的侍女小蝶问道。她侍候李月容有些时日了,知李月容不会随意迁怒于人,因此倒不怎么惶恐。
哪知这“琼儿”二字正中李月容心中郁结之事,更引得李月容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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