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鬼姑阖上房门,掩上窗子,将屋外悦人秋色隔出屋内,就着一片晦暗清寂讲了个故事,是她这位旧友的故事。
说是在千年之前天下六分,分别为西、宁、姜、虞、陈、盛六国,其中各国势力旗鼓相当,仿佛六国鼎立之势坚不可摧。偏就是在这时,西国国主偶得一上古宝器,与撒豆成兵的玄术颇有些肖似,将此物放在战场之上则能自地底唤出多不胜数亦不知疲倦的士兵,这些自地底冒出的士兵不知痛意不知休歇,只知不分昼夜的挥刀斩敌
每当敌军将士的血液溅在身上,似乎没有生命的士兵才会爆出欢呼声,仿佛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的索命修罗。西国得此宝器,一路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便将六国统一。
西国国主站在陈王尸身上曾笑言:“八方宇宙,寰宇六合,独我西国凭天立。”
不知是不是宝器之祸,西国主戾气越重,酷爱血腥杀伐。曾经平摊天下的其余五位君主下场都极惨,除却陈王是被一刀砍去首级。姜王乃是在庆功宴上当着众将士的面,架在火炉旁,由有战功的将士一一上前片下一块肉,当着他的面烤熟了吃下去,据说到了第十六刀,姜王生生呕出一口血吓死了。
虞王前曾与西国交好,也难逃一死,被剔骨刀生生勾出了腑内,撑了半日也死了。盛王闻此,不惧于平日火烤刀扎的酷刑,口中对西国主辱骂不休,西国主便将其与宁王关于一处。
“从今日起,你们的武器只有牙齿,谁先咬死了谁,我多给那人二十年寿数。”说罢吩咐人挑开宁王盛王的手脚筋。
其实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盛王年老,牙口不利,除非宁王一心求死,否则一个正在壮年的男子怎么会死在盛王口下?宁王自然不愿死,不仅不愿死,他还需要这二十年的时间。
鬼姑说了这许多前尘往事,但她的旧友此时尚未露面。这位旧友名唤戚臻,不知是不是忘了提,西国国姓戚,她哥哥戚璁乃是当今国主。
她是西国国主的妹妹,西国的帝姬。
当年春风正好,吹来一将功成,以春水掩万骨枯,西国宫殿里春风万里桃花三千,美景动人。
“你说这样的美景究竟要用多少鲜血灌溉?”
戚臻顺手折下半枝桃花送到鼻下轻嗅,笑吟吟问身畔的宫人。宫人听了只是缩头未语,半天才怯怯道:“陛下自那些贱民中挑了几人,都是按着帝姬喜欢的模样选的,说请帝姬现在去看看,若有喜欢的,留下来做侍奉婢女。”
帝姬好女色,在西国并不是秘密,戚璁极宠妹妹,这点癖好从来都是由她。
戚臻闻言一笑,拈起手中桃花枝挑了挑宫人的下颌:“犹似碧桃,青涩有余,风韵不足。”
宫人吓得一抖,迅疾跪下身子:“帝姬饶命……”
戚臻露出一口白洁的牙齿笑得更欢:“碧血染就桃花,不知是不是更艳?”
身侧立着的侍卫旋即抽刀,刀尖滑过宫人脖颈,溅起几滴浓血滴落在桃花瓣上,几点红痕,果真艳丽至极。
春风懒懒,红桃灼灼,画堂前,戚臻低了眉仔细审视伏跪在地的几个人,一眼挑中其中一个平眉静跪的女人。此人不似别人整理了发髻,端出或是讨好或是勾引的眼神,甚至不看戚臻一眼。戚臻上前几步勾起那人小巧下颚,那人便抿唇浅浅笑开。
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不讨好不献媚,这一笑,便由不得你说不,拨碎春水撩动人心。
“你叫什么?”
“奴贱名,耳元。”
“倒不怎么好听……”正巧逐风飘来一瓣叶,戚臻粲然笑道:“你曾是宁国人,如今为我西国奴,一叶可知兴衰,亦知枯荣,你从今起便叫做叶枯荣吧。”
一叶一枯荣。
不得不说叶枯荣的体贴聪慧,自晨起时第一口茶的温度,到夜眠时暖烛的亮度,一点一点细微之处,叶枯荣都可以顾及到。对于戚臻三天两头儿的调戏也逆来顺受,不过是两三个月,便成了最得宠的宫婢。
有宫人眼红嫉妒,挑刺找茬她俱是平淡以对,有人问讯来讨亲近,她也不放在心上。仿佛天边的一朵闲云,轻悠悠荡在碧蓝天际,不算打眼,人们渐渐便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不管她是在帝姬的床上,还是帝姬的院里。
戚臻虽常在她左右,却只知道叶枯荣喜欢去她兄长喜欢的兰舍,枯坐一日也不知疲倦,好在叶枯荣只对兰舍有兴趣,对她的兄长并不怎么关注。
转眼二十年枯荣,过了这么多年,戚臻觉得,她一定是喜欢叶枯荣的。
她喜欢叶枯荣鬓上的一线白痕,自己愿意轻柔的为她将之除去,她喜欢叶枯荣轻笑时微弯的唇角,她也曾在其上亲吻不止一次。如今的日子安稳,她不再是嗜杀的帝姬,唯一想做的便是与叶枯荣安度余生的闲人。
只可惜……
是不是忘了提及?宁国帝姬唤楚阮。
阮,耳元。
作者有话要说:
☆、画堂春风(四)
二十年能做什么?
是普通人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能让牙牙学语的孩童走过五分之一的寿数,能让人在二十年的朝夕相对中渐生爱意,也可以,让西国主为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吃足苦头。其实他原本的做法很好,将所有可能的敌人一一杀死,将所有的隐患处理干净,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留给宁王这翻身的二十年,千不该万不该卖弄聪明。
他言出必行,将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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