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恶梦了?
微风迎面而来,激起回忆的涟漪。同样的季节,秋风吹落逐渐转红的枫叶,也带来熟悉的声音。
『萨尔——萨尔——?你在哪啊?』
孩子坐在秋千上,对於父亲叫唤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保持沉默。
男子穿过花丛,衣服与枝叶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探出头来,见男孩正在荡秋千,这才放心。
『原来你跑来这玩了。』
男子笑了笑,不一会儿就发现不太对劲。
孩子深蓝的眼眸没有焦距,不带丝毫情绪,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男人心中不禁涌起担忧。
『萨尔?』
男孩停下秋千,缓缓地看向父亲,又是一阵鼻酸。
『父王……』
孩子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男人看得好心疼,心中的疑惑也更深了,於是走到男孩面前蹲下身。
『怎麽了吗?』
孩子胡乱抹去快要淌出的泪水,小声地回应:
『他们说,我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只不过是父王出於同情才把我带回城堡,没有当王子的资格……』男孩停顿了一会,抽抽搭搭地继续说道:
『但是,我、我不是因为他们骂我贱奴而生气的……他们、他们竟然说——竟然说父王把我关在城堡里养着当男宠……』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骂声中带着淡淡的哭腔。
『这是毁谤、毁谤!父王明明就是我所遇见的人里,最和善的一位啊!』凉风再次呼啸,吹起男人乌黑的长发。男人为孩子的话感到惊讶,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男人抱起瘦小的男孩,温柔地说道:
『萨尔……你真善良。』
一样的季节、一样的场景,却再也回不到过往。只能感叹着、凝望着一路走来的痕迹、在不同时间轴上的回忆。萨尔凝视着美丽的夕照,叹了口气,忽然听见随从们的声音。
「陛下——?陛下——!」
萨尔连忙起身,抖了抖披风上的灰尘,准备离去,却在通往外头的树丛前迟疑了一会儿。
深蓝的眼眸再次黯淡,萨尔喃喃地开口:
「……对不起,父王。」
我啊,一点都不善良。
我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罢了。
『……只会沈溺在自我否认的深渊,真可笑呢!你算什麽东西!』萨尔的眼中不止有愤怒,还有无尽的悲伤,艾米洛亚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可怜她,还是为他自己感到悲哀。他骂的人,究竟是倒映在蓝眼中的金发少女,亦或是从前的自己?
总觉得萨尔虽然对艾米洛亚破口大骂,却又像在责备自己,那种让艾米洛亚很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心里不断出现的声响。
心里最深处,那个满眼怨怼的年幼少女,在一片黑暗中剪碎布偶、剪碎自己的心, 哭喊着别人欺负她,实际上却是自己伤害自己。
那你呢?你又是在难过什麽?
不解充斥於少女的脑海中,梦境中看着玻璃城堡中过去的自己,双脚一阵瘫软,靠着城墙坐下。年幼的艾米洛亚缩在玩具、药品与饰物的残骸中哭泣。少女小心翼翼地望着里头,按着心口的窟窿。
你说得对,谁让我在自我否定中载浮载沉?
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是一片朦胧。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自远方的钟塔传入艾米洛亚的耳中。身旁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
艾米洛亚坐起身,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萨尔……
艾米洛亚垂下眼帘,如扇的睫毛沾上了泪滴。
这样任性的自己连自己都感到厌恶。被人厌恶才是正常的吧?如果死在那个男人的剑下,至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吧?
这样爱哭的自己也很惹人厌吧?
这样麻烦的自己会有人接纳吗?
眼看又要再次质疑自己,艾米洛亚甩甩头,想要把负面情绪抛诸脑後。
一个人习惯否定自己,就很难再用正向的眼光看待事情。
缓缓地望向了雕花木门,艾米洛亚不禁咬唇。
八、
对於去探望艾米洛亚,萨尔其实不敢,只是不去只会让误会加深。
至少去道个歉吧。他想。
早晨,天空一片灰蒙蒙,似是要降雨,萨尔从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出,往艾米洛亚的寝室走去,越是接近目的地,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萨尔敲了敲门板,低沈的嗓音中带着歉意。
「艾米?我进去罗。」
缓缓开啓木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出乎意料的景象。
「艾米……?」
深蓝的眸子倒映着艾米洛亚的身影,只见少女穿着简便的外出服,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书,像是在等待自己的道来。注意到了动静,原本埋首於文字中艾米洛亚抬起头。
天蓝的眼眸对上幽深的蓝,艾米洛亚放下书本,低头来到萨尔面前,轻轻抓着他的衣袖,表情有些僵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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