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每年在平安夜里都睡不着,不用每年都企盼父母在我床头的袜子里塞上各样的糖果巧克力,也不用每年担心包装礼物的皱纹纸究竟放在什么地方才能不被母亲在大扫除时清理掉——父亲的去世让我彻底连母亲都失去。他的葬礼上,她挽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叫我:“旧颜,最近好吗?”就像我现如今下班时问候警卫的口气。
上中学时,同学不再提起我的父母,因为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知了我的身世。
乔叔叔一直安慰我:旧颜你看,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不小心就得挨打,你倒好,一个不小心就会有人为你挨打。
我只好强装笑脸回答他:您可是打过我的呢,是您让我有机会和别的孩子一样。
乔叔叔是父亲的旧部,父亲死后一直是他在打理公司。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正式将总裁的位置归还,自己则退到了一个闲散部门里去任职,那种职位,刚刚好是重要会议上离我最远的座位。
他一辈子没有结婚,听说是因为结婚当日父亲的死讯传来后,他撇下美丽的新娘子日夜不停的为父亲准备身后事,以至于准新娘家颜面大损,最终取消了婚礼。
这样的人,即使在自己的龙虎年华也不对唾手可得的权利和金钱动半点心,像对待亲身女儿一样将我教导成今天这般德行,若是父亲在天有灵,实在是应该保佑他长命百岁,最好是还能遇见自己心仪的对象,得一双可人的儿女,再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文小姐,少东醒了。”王嫂站在门外低声说。
自从岂萧住进来,我就让底下的人按霍家的叫法称她少东。虽然她只是霍家的少东。
“知道了。”
我应着,合起文件夹,准备下楼看看。
手扶上转锁时,身形映上玻璃墙:我果然长大了呢。
岂萧趴在床上,一双邪惑的眼睛紧闭着,嘴角神经性抽动,似是在咬牙切齿的恨我,但我知道她会在下一秒说出那句话。
“你来了?”她口气像在问候最亲爱的人。
伤口还在渗血,伤口周围密密麻麻的鞭痕张牙舞爪。
她已经瘦得即使脱去上衣也看不出性别,身侧仅有的完好皮肤几近透明,黑色的长裤套在她身上宽松得能当被子盖。
“为什么不吃饭?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不饿吗?”这一刻,我忘了自己就是带给她这些伤害的人,只是温和的看着那一碗已经冷掉的粥。
她微微摇头,吃力的抬起手,慢慢上升着它的高度,似乎要抓住什么,但当我反应过来它的目标是我的手腕时,它已经急速的跌了下去。
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喂你吧,圣诞节的舞会快到了,你得快些好起来。”端起碗,我拿着勺子轻轻拨弄。
但是当勺子送到她面前时,我才发现她或许不是不愿意吃,而是根本就不能吃――她的双臂一直垂在床边,长时间的血流阻碍令其散出铁青的光线,那种麻痹程度可想而知。同时,她的背上满是纵横的伤口,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涌泉般溢出血水。
现在,即使是我喂她,深埋在枕头中的她也没有办法张嘴接受。
“我让人上来给你打点滴吧。”我把碗饭在床头柜上,站起来要走,竟被她一把拉住,“呵……”。显然这个猛烈的动作已经不轻的牵动了她的伤口,那个无论被怎样毒打都不哼一声的人这时忍不住呻吟。
“不、不用了,你也累了,别、别为我忙……”
她终于睁开眼睛,蒙雾的眸子对上我,艰难的想要聚焦。
“只是下楼而已。”执不过她僵硬的环绕,我俯下身子安慰她,双唇几乎触到她轮廓清晰的尖耳朵。
有时候我很想给她换个新发型,为的就是能完全露出她那双又长又尖造型奇特的耳朵,只是每每这个愿望将近实现时,我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必须出远门,于是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记得有天我拉她去逛百货公司,经过珠宝区时看见一对芭蕉叶形,说不好是做什么用的铂质首饰,左看右看,观察了好一阵后我得出结论:书签。那种平面的造型,不是书签还能是什么?
谁知她一听我的研究结果,也不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笑得最后只能扶刀蹲在柜台前不住喘气。“旧颜,我打赌那是个耳环好不好?亏了你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书签,哈……哈……你……”
耳环?那几乎就是一片微缩的芭蕉叶,怎么会是耳环?“赌阿,谁输一天不准吃饭。”“好,你别反悔。”
她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你为这位小姐演示一下这副耳环的戴法。”
含笑看我,她换了只手拿刀,满眼挑衅的撩开耳边的头发。
服务员过来了,却只是笑意盈盈的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柜台,左扯右扯就是不去拿那对“书签”,而且也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站在岂萧的身边,无论多出色的人都会觉得压力重重,只要她邪惑的眼睛在太阳下眯起,怕是没有女人能不动心。早两年就有几个朋友对她虎视眈眈,扬言万一我把她打死了,她们也不会让我有什么好日子过,女人,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我应该张榜告诉全世界,她迷眼睛是因为她高度近视!
这边厢的莺莺燕燕越来越多了,原本一个服务员就已经很伤脑筋,在我低头看完一条短讯后,她们的数量激增为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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