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应该知道,从认识的那一天起,我一直都在羡慕你,你什么都比我好,家世、学业、容貌,甚至是感情。大家都围着你转,大家都喜欢你,而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你就像我是我前面迎风招展的一面旗帜,我一直在你身后追赶,你一天不倒,我就一天不能停止往前冲。或许你觉得你栽了一个跟头非常委屈,可你想过没有,就算这样,你轻轻松松就拥有的今天,我却花了十几年,才能跟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司徒玦只觉得匪夷所思,“我从没有想过要跟你比。”
“但那并不代表我没有想过。”谭少城挑眉答道。这是一个司徒玦非常熟悉的表情,也过去那个安静内敛的谭少城身上从未有过的张扬。司徒玦忽然有些明白了谭少城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似曾相似从何而来,她说话的语气,眉宇间的神态,头发的样式,衣着的风格都那么像曾经的司徒玦,就连她身上的香水,也是司徒玦当年最喜爱的味道。要怎样的坚毅才能让一个女孩子始终不懈的去追赶她心中的那面旗帜,直到她相信那面旗帜终于被她踩到在脚下。至少在眼前的谭少城看来,她终于可以站在一个平等甚至超越的地平线上跟昔日的“旗帜”对话,这是属于谭少城的骄傲。无怪乎意外的重逢,她非但没有半点回避,眼里还全是光芒。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司徒玦摇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说我从没有想过要跟你比,是因为跟你这样的人比,会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耻辱。”
她说得字字清晰。从始至终显得从容而冷静,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谭少城在这一句话下终于难以支撑地变了颜色。就是这样的司徒玦,咄咄逼人,傲气张扬,曾让她咬着牙恨得辗转难眠,却也曾让她嫉妒到不能自已。
谭少城恨着司徒玦,也恨着盼望成为司徒玦的自己。她那么努力地拥有了今天,别人眼里的她自信、果敢、聪明、美丽,可这苦心经营维持的一切在司徒玦骨子里透出来的鄙夷下,瞬间土崩瓦解,就像是个打回原形的丑陋鸭子。
谭少城按捺着那一口气,调整着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你还是那么欺人太甚。司徒玦,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因为我没有像你那样含着金钥出生,可是……”
“又错了。”司徒玦打断了她声调都变得不稳的一句话,“你的出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可是我却越来越看不起你,那么看起来也不是因为你生在了怎么样的家庭。”
一直沉默的吴江这时也开了口:“少城,我劝你别老拿你的身世说事,生出来比你穷的人比比皆是,但未必人人都跟你一样有手段。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有意义,其实当初你已经赢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到头来才发现最看不起你出生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你真觉得我赢了吗?”谭少城苦涩一笑,“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再往下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看向司徒玦,“你讨厌我没关系,不过我最后凭良心说一句,起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是知道的,就当错全在我,你让他好过一点行不行?”
司徒玦冷冷道:“这就跟你没有关系了,我是讨厌你,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我恨的不是你,因为你是别人,而我不会原谅他,因为他是姚起云。”
谭少城从他们身边擦身走过,最后离开前对吴江轻声说了句,“新婚快乐,希望你喜欢我的礼物。”
吴江和司徒玦这才回到餐桌的位置,时间已经很晚,但两人已无吃饭的兴致,随便点了些简餐。吴江坐在司徒玦对面,在灯光下才看清她脸上的异样。
“你的脸怎么了?回趟家怎么就弄成这样……又是你爸打的?”
司徒玦来之前找了个地方,费了好些时间才用妆容把脸上的红肿遮盖得没有那么可怕,谁知还是被人一眼识穿,只能苦笑,牵动了疼处,嘴里“嘶嘶”有声。
“我说你爸那脾气怎么还那么爆?你也是,难得回去,就不能收敛点,凡事听着不吱声就好,哪至于受皮肉之苦?”
“不吱声,不吱声他们就把我当成废品一样卖了。”
“嗯……你不会告诉我你爸妈看中的废品站是姚起云吧。”吴江笑道。
司徒玦沮丧地说:“这个笑话不好笑。”
“真铁了心不肯原谅?”吴江认真地问。
司徒玦看着他问道:“假如你是我,你会吗?”
吴江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拨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别说我了,这就是那位送你的新婚礼物?”司徒玦转移话题道,用不着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吴江沉吟片刻,把信封推到了她的面前。司徒玦打开,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细看之下,里边有化验单、门诊记录、甚至药房记录的复印件,所有这些东西都指向同一个名字。
“阮莞……呃……这不是你……”司徒玦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把那些纸张用力往信封里一塞,叹道,“我算是服了那位,也真够有心了。”
吴江低下头去喝了口水,显然也很是赞同,“是啊,真是份大礼。”
司徒玦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道:“看样子倒不像作假,这名字估计重名的可能性也不高,我看那人流手术的时间距离现在也不算隔得太久,她没对你说起以前的事?”
吴江摇头,又笑笑,“很公平的,我不也没跟她说起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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