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给的银子,林巧云一转身便交到桑氏的手里,不说她用不着这份银两,饶是贫困,爹娘对女儿的心意,她也不能自个攥着。
桑氏坐在炕头,捏着手里头钱袋,心里沉甸甸。她虽听不着,可爹娘当面递的银子,她瞅得明白,这是给大嫂的,她没要。林巧云瞅着她起身去到桌边,倒了茶水,素白两只手端着,伸到自个跟前,起先她不明白,直到看见那张嘴上下开合,无声道出了四个字,“多谢大嫂。”
林巧云一愣,随即嘴角一咧,眼角都染上笑,脆生生应下,“诶。”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干,茶水不热乎,可她的心却滚烫。
能得一句大嫂,得一句承认,吃刀子都欢喜。
林巧云此人,实则同王氏一模子打造,刀子嘴豆腐心,发起狠无人敢惹,可改了错便会对你掏心窝子。
这不,一杯凉茶水,一句大嫂,她又颠颠拾起药方,琢磨着给她治耳朵。
“她这耳朵是生产时候后脑磕到头,顾着生娃没注意,积血压到神经,化血祛瘀便能好。”秦海在侧,林巧云说一句,他便傻愣着点一下头,“这药下去,势头比较猛,她的耳朵会疼,你得用热水湿帕子,敷在她后脑,缓解疼痛,晓得不?”林巧云点醒,瞅他傻愣愣,无奈至极。
“诶,晓得嘞,那我立刻去大夫那儿抓药。”秦海立马应声,下了炕头就要穿衣出门。
林巧云唤住他,“药材我这儿有,放在灶房,你且去煎来。”
“诶。”秦海忙不迭出门,桑氏耳朵能好,属他最高兴。
病情分析完,事情也交代完,林巧云却没有走,桑氏晓得她有话说,拉着她手开始比划,“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林巧云抿着嘴,心里还是犹豫,可想到往后,牙关一咬,“你服过砒霜,身子受了亏损,娃儿生下来三岁不会说话,约莫是娘胎里带了毒素。日后若想再生养,需得清除余毒。我这儿有一味草药,可以去毒,可药性太猛,服下之后,浑身会经历一阵剧痛,我怕你受不住”
桑氏身子一抖,望着上沉睡的娃儿,咬着唇,顿时泪流,小手攥成拳头,一下一下,近乎自虐捶打着自个心口。
每一滴泪都代表着后悔,后悔以往的任性胡为,后悔报应落到娃儿的身上,她好后悔
林巧云坐着没动,为人母的感觉,她不懂,可瞅过钱合掉子,那般伤心欲绝,约莫娃儿流一滴血,亲娘心头便如同千刀万剐吧。
哭过一阵,桑氏抓着林巧云胳膊,无声恳求,“大嫂,给我用药。”
林巧云拭去她面上的泪,轻声应着,“好。”
当天夜里,小院哀嚎不断,秦海的呼唤跟桑氏的哭喊交叠着,无端给冬夜染上一面凄凉色彩。
林巧云摸着身边沉睡的娃儿,心头叹息。约莫这疼得越重,桑氏心里头才能好过些。
人总要为自个过往付出代价,越任性,代价便会越加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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