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还算平静,我上学,打工。他出门拍照。我一直那么以为的,直到他左手骨折。我想要是没有那次意外,他还会这么善意的欺骗我。那天我非常的气愤,从医院回来之后,我……强暴了他。彻头彻尾孩子的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可能,我总会让他觉得累,累心。我们从没那么激烈的争吵过,我骂他,我推他,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如果俩人一起,生活却越来越糟糕,甚至要迫其中的一人放弃他最不该放弃的,那还在一起干什么?他没有回击什么,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现在想来,他还能说什么呢?说了也只能是指责我,是我把他到这个地步的。我不该什么都不想的跑出来,或者说,那时候我根本不会考虑到生活上的种种压力。它们于一个孩子来说,来的太早了。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所有行李,我想结束这场恶梦,可最终,却没能踏出那个门,因为我明白,开门、关门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它是一个选择,放弃或者继续。
我舍不得放弃。
苏禾因为骨折的缘故,什么也干不了。他没法继续工作,没法拍照,甚至没法做饭。这些我都替他干了。我离开了那家咖啡店,去了一家夜店。这活儿是同班的一个女孩儿介绍给我的,她因为吸毒需要大量的钱。当然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是整个我的高中年代,唯一的一个朋友。她头发很长,淡淡的金色,人瘦高瘦高的,不怎么爱笑,话也少,就坐在我的隔壁位置。直到她倒在店里再也没有醒来,我才知道她一直长期使用海洛因。
这些都回忆起来之后,我才明白了,为什么许唯抽大麻的时候我跟他急了。也明白了为什么相对于理想我更渴望平凡的生活、能够掌握的生活。
那段日子,让我提前承受了太多,以至于即便我遗忘了它,它还是影响了我今后的选择。那种对漂泊不安的恐惧,深深的烙印进了我的骨子里。
我工作的那家夜店昼夜营业,消费人群是同性恋者。所以薪水很高。我跟她都是谎报年龄才得到这份工作。我们都在吧台,但只做到十二点。后面有人接手。
苏禾开始产生疑虑,对此我笑笑说,咖啡店延长了工作时间。
我上课开始睡觉,拉琴开始出错,没办法,太累了。很多次我躺到床上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我深切的感觉到,我的生活我的理想也已经消亡了。可我束手无策。
某个下午,放学后,我跟那女孩儿去了一家小店。她在舌头上打了一个钉,我在唇下打了一个。晚上工作的时候,我们俩用笔写字,因为都没法顺利说话。这么干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是对什么的失望。苏禾问我的时候,我说:转运。
后来,发生了两件事,彻底颠覆了我的生活。一,那女孩儿死了,她让我认识到了生活背后的另一面,那就是绝望。二,苏禾病了。他不停地咳嗽,整夜整夜的。我让他去医院,他说没事儿只是感冒罢了。然后,某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他包儿里的病历。
第二天我去了波尔多所有的乐器店,我决定把琴,我妈给我的那把琴,卖了。我卖不出好价钱,因为我留下了弓。梦想可以消亡,但我要记住它,它曾经存在过。
那天我没去上课,四点左右的时候去了店里。收拾、打扫、机械的麻木的。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离了,我知道。
给苏禾安排了住院之后,他问我钱是怎么来的,我如实回答。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答: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后来,我连读书也放弃了。没有时间。我要工作,要去医院照顾苏禾。我不敢告诉他我连书都不念了。记得收到入学通知的时候,他比我还要兴奋。那时候,我们以为一切都会好。谁能想到后来却是如此这般支离破碎?我找了两份工作,每天睡四个小时,即便这样,他的医药费还总是不够。
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总笑,可能就是那时候笑得太多了,后来就不会笑了。许唯总问我为什么不笑,他说我笑起来好看。
每天六点夜店的工作结束,我吃点儿东西就要去快餐店打工,六点半到十一点,然后回家睡一会儿,下午三点去医院,五点离开去夜店。周而复始。无数次无力的时候,我动过念头,我想干脆掐死他,然后自己跳进河里。可我还在坚持。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厌烦那个躺在床上的他,他改变了我全部的生活,我没法拉琴,我没法念书,我甚至不能跟他做a,我要不停的工作养着他。完全是非正常的生活。我在逞强,我知道,可我又不能停止。我不敢掐死他,即便他躺在床上歇斯底里我也不敢,我怕。是的,那时候已经不是不舍了,是怕。如果我再胆大一点,我相信我会掐死他……
我问自己那样的他我还爱么?
没有答案。
真的没有。
我深深的为那时候的自己感到绝望,我可怜那个我,我也轻视那个我。苏禾曾经那么照顾过我,可是当他需要我照顾的时候,我却觉得厌烦。我想,后来我无条件的照顾许唯,也许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救赎,我会爱上那样的许唯……是爱么?还是为了……算了吧,无论最初动机是什么,现在我们是爱着的,对吧?
那天黄昏苏禾出现在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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