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粲然一笑,“你也发觉了徐婕妤的心思么?”
“从前我不过觉得她性子平和,不是个争宠生事的人。如今处得近了,却原来她对皇上大有情意。”眉庄顿一顿,仰起皎洁如月的脸庞,语气中难掩哀戚之情,“只是她到底还年轻,哪里知道痴心错付这四个字的厉害!”
痴心错付!这四个字几乎如针一般扎到心上,若在从前,我或许会因这四字而失声痛哭。然而此时此刻,痛楚的感觉不过一瞬,取而代之的已是麻木的感觉。
伤心么?也曾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然而如今,伤心过了,也就不伤心了。只觉得为了这样的人是不值得的,所余的,不过是对往事的麻木而已。
眉庄的容色淡然了下来,伸手拨一拨窗前垂着的吊兰的叶子,“徐婕妤对皇上的情意,我自认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太后无论多想我能再服侍皇上,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眉庄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说什么了。然而我到底按捺不住,劝道:“太后毕竟是太后,也是你如今唯一可以倚仗的人,切莫太违逆了太后的意思。”
眉庄眸光在瞬间黯然了下去,如被抛入湖水的烛火,转瞬失去了光芒。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我自会把握分寸的。”
而眉庄的分寸,在三天后的一个夜里传到了我的耳中。若非李长亲口告诉我,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李长附在我耳边道:“皇上今晚宿在了棠梨宫。”
彼时我换过了家常的杨桃色蝶纹寝衣,正在喝槿汐亲手煨了两个时辰的七翠羹。李长一说,我差点没拿稳汤盏,险些泼在了自己裙上。
自我离宫之后,后宫众人视棠梨宫为不祥之地,连眉庄迁居之后玄凌亦是一步也不肯踏入,偶然对眉庄的召幸,也不过是召到仪元殿东室而已。而如眉庄所言,自我离宫的第一年后,玄凌再未召幸过她。如今陡然一句“宿在了棠梨宫”,别说是我,连曾经侍奉过眉庄的小允子也是暗暗咋舌。
李长笑眉笑眼道:“这是贵嫔娘娘的喜事,也是太后一直盼望的事啊。何况皇上从前不喜欢棠梨宫,如今娘娘已然回来,自然也没什么忌讳了。”
李长的一言即刻点醒了我,玄凌与眉庄此举,未尝不是太后长久以来授意的结果。再细想之下,如今徐婕妤与我专心于安胎,安陵容与管文鸳一被冷落一被禁足,玄凌身旁无人,正是眉庄复宠的好时候。
李长若无其事道:“今日皇上去棠梨宫前,惠贵嫔还被太后召去了颐宁宫说话呢。”
李长的话点到为止,我已然明了,笑盈盈道:“本宫倒有一事要请教公公,皇上这样宿在了棠梨宫,不是事先吩咐的,敬事房的彤史可记档了?”
李长一愣,猛地一拍脑袋起身道:“奴才糊涂,奴才可浑忘了。”
我用银匙不经意地拨着汤羹,“本宫是想,皇上宿在了棠梨宫,按理公公也该侍奉在那里的。可如今公公从从容容出来,本宫便猜测或是皇上或贵嫔打发公公出来的。既然公公出来了,又平时事多,或许忘了叫在彤史上记了一笔也未可知,所以提醒一句罢了。”
李长忙陪笑道:“原是惠贵嫔说不用人在外头伺候了,就打发了奴才们出来。贵嫔自和皇上在吃酒,奴才们也就躲懒了。幸得娘娘提醒一句,否则奴才可要误事了。”
我忙让道:“彤史误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本宫也不过是想若是这一遭姐姐有幸有了龙种,彤史便是凭证。如今公公为了本宫一句话兴师动众赶去反而不好了,回头叫人在皇上的起居注(1)上注上一笔也是一样的。”
李长诺诺答允了,自回仪元殿去,只等天亮时分再去棠梨宫迎玄凌早朝。
如此一回之后,眉庄也不向我提及。我偶然问了一句,玄凌亦只是抚着额头向我笑道:“那日本是在惠贵嫔那里吃酒的,不曾想朕几日劳累下来酒量如此不济,几杯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我也不作他想,此后几日,眉庄既不热络,玄凌也不急切,偶尔想召眉庄陪伴,却是采月来回禀了身体不适。如此,玄凌问过几次之后也不再提及了。
我思虑着自己身子日重,已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了,再这样日日束腹,对胎儿亦是不好,便叫浣碧请了温实初来,想好好与他商量个对策。
温实初来得倒是快,听完我的疑虑,道:“生绢束腹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是一来娘娘束得不是太紧,二来也是束得得法,倒也不是太要紧。如今可以逐渐更束得松些,等过上半个多月,人人看顺眼些也就好了。
我为难地看一眼自己的小腹,轻轻舒了口气,叹道:“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自己肚子看着稍稍大了些。若非如此,也不必日日束腹唯恐伤了胎儿。”
温实初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仿佛游离天外一般,魂不守舍。他很少在我面前有这样不专注的神色,我说完片刻,他犹自怔怔出神,仿佛在思味什么难言之事一般。我不觉诧异,轻轻咳嗽了一声,唤道:“温大人。”
他须臾才回过神来,面颊有浅浅的潮红之色,掩饰着迟疑道:“微臣有件事思虑良久,一直不敢确认是否要告知娘娘?”
我见他神情凝重,心下先沉了一沉,哑声道:“你只管说,是不是胎儿有什么不好?”
温实初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其实也是一件喜事。”他略停一停,道:“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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