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猎雪其实是个很强大的人。
宋琪从来没动摇过这个想法。
纵康死以后,他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面对陈猎雪的那些日子里,重新遇见他的陈猎雪选择原谅他的那一刻起,这想法就再也没动摇过。
到现在,陈猎雪在电话里条理清晰地一一告诉他,在他扔掉手机不想跟任何人联系的时候,他是如何一桩桩一件件地把厂里、把二碗的后事、跟救助站后续的交接、与医院的处理、甚至焚化与墓地的安排等等琐碎繁杂的事安排明白,宋琪在更加坚定这个想法的同时,心里也没法不对自己之前不闻不问一团糟的状态感到愧疚。
一个江尧,一个陈猎雪,之前还有照顾了他许久的纵康。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可能他宋琪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谢谢你。”他对陈猎雪说,“真心的。”
“没什么好谢的。”陈猎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那年我在医院躺到开春,纵康哥的事儿是你在外面办的,我也没谢过你。这回轮到我了,正好。”
“我没帮上多少,大多数都是陈叔去c,ao办的。”宋琪的眼皮耷下来弹了弹烟灰,他知道陈猎雪这么说是为了让他好受,不管怎样说,他都感谢陈猎雪这么做。
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值得他感谢。
“是么。”陈猎雪笑笑,“我说这回他陪我去办那些手续怎么那么熟练。”
宋琪也笑了一下。
“那等以后办我的事儿的时候,你记得陪着他,他一个人颠来跑去,该觉得累了。”陈猎雪又说。
宋琪沉默下来。
陈猎雪的声音很平,很稳,像在说他准备去买一个西瓜,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在说什么让人不想听的话题。
“神经病。”宋琪骂他。
陈猎雪“哈哈”地笑了起来。
“琪琪啊。”笑了会儿,他半慨叹半认真地喊了一声宋琪的小名,告诉他:“以前就放在以前吧,它也不会跑,别攥着不放了。”
“嗯。”宋琪答应一声。
“江尧真的不错,是个好孩子,你要是没抓住他,别说我,纵康哥都看不下去。”陈猎雪说,“别让我们真瞧不上你。”
“嗯。”宋琪又答应一声。
“咱们都得往前走。”陈猎雪说。
“好。”宋琪答应他。
好。
还有一声“好”,很轻,不用说出声,是落在心里给那些过去的人听的。
挂掉电话,宋琪把烟头碾灭在阳台上的小烟灰缸里,抬抬胳膊冲着远方抻了个懒腰。
天气很好,一起出去走走吧。
刚走到楼下,兜头一阵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风顶上下巴颏,宋琪默默把“天气很好”这句话跟刚才的情怀一并咽回肚子里。
这座城市年年都这样,到了春天总会迎来一场大风,今天是第一天,风量还算能接受,等明后天真刮起来了,除了窝在家里还真去不成哪儿。
江尧今天的课也算是排对了时候。
犹豫了一会儿,宋琪把摩托推进了楼道里,还是决定保险点儿打个车过去。
推车的时候他对着车身上深深浅浅的道子拍了拍,这车也算他的老伙计了,他自己身上的划痕倒是养好了,回头也得给它把漆给补上。
“今年这个风厉害咯。”路上,出租司机等红灯的时候拿了块抹布迅速探身出去擦了擦挡风玻璃,抹下一层薄薄的浮灰,边关车窗边嘟囔着说。
宋琪还没接话,他就继续叨叨着说:“比去年的风厉害,去年我家小区门口的牌子都没掉,我今天早上出来看它就在晃晃荡荡了。”
“那是有点儿危险。”宋琪看着窗外接了一句。
“可不嘛。”司机响亮地咂吧一下嘴,“年年都有东西给刮掉,年年都要砸到几个人,就那么倒霉,都是命,球子办法也没有。真是说不好哪天一出门就出事了,自求多福哦,自求多福。”
宋琪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被司机一路上没断过的“自求多福”晃着耳朵了,宋琪付钱下车以后,总觉得现在的风好像比他上车前又大了点儿。
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太阳都给吹得有点儿毛边儿。
还是先带江尧去医院再找地方吃饭吧。
宋琪在心里盘算着,看看时间距离江尧下课还有一会儿,索性也没过马路,直接抄着外套口袋在路对面的条椅上坐下来。
这边是挨着步行街的商场,到了周末就算刮风也很热闹,往来人群在他跟前儿走过,有见天色不对疾步带着孩子往家赶的家长,也有不惧狂风搂抱在一起商量去哪儿吃饭的小情侣。
宋琪没掏手机,很随意地看着对面机构的大门口,吹了会儿提神醒脑风,等成规模的小孩儿们笑闹着从里面出来,他站起来跺了跺脚,掏手机看一眼时间,打算现在过去。
江尧跟他说这是他的旧手机,但是宋琪一眼就看出来屏幕刚换过,一点儿磨损和划痕都没有,屏幕一锁就干净得像面黑镜子,反s,he出商场顶上刺眼的……
白光。
有些时候,我们来不及分析心底骤然炸起来的紧丨窒感是因为什么,但后脑勺上凉飕飕汗毛倒竖的感觉会提示你,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
宋琪飞速地扭头往商场顶上看了一眼。
一块巨大的字牌正摇摇晃晃地脱离钢架的制掣,大头朝下地朝下倾斜。
路上也有行人注意到了,惊呼声从第一个人口中冒出来,很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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