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现在不能死,但最终应该死,可真要是死了,他好像又会觉得……惋惜。
正烦乱,太医到了,把脉看诊,把不醒人事的秦王折腾了一番。
“太医,秦王如何?”
太医凝着满脸的皱纹,躬身回禀:“皇上,秦王殿下中毒,此毒十分厉害,并不常见,殿下恐有性命之虞。”
萧纵拧着眉道:“朕不认为天下真有解不了的毒,他中了哪种?”
“回皇上,是‘封魂’。”
世间听过‘封魂’大名的人不少,真正见识过它的却没几个。此毒出自异邦,据说是以巫蛊之术混合数种毒物炼成,毒药连同其解药早已失传。
萧纵听了这个噩耗,倒是很平静。
此种传说里邪乎其邪的毒中圣品,他不但听过,并且早在十年前就尝过了,拜它所赐,他及时顿悟,远离了诸多是是非非。
他记得那回他并没有把解药全吃了。
看了一眼秦王,暗道,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御药房有解药吧,还不去取。”
小医官遂领命而去,太医垂首在一旁吞吞吐吐:“皇上,秦王中毒已深,怕是现在服下解药也不能完全,臣……”
“朕不想听废话。”萧纵断然截了他话尾,一字一字道:“朕要他万无一失。”
说话间,秦王醒了过来,似乎是听到了谈话,微睁着狭长的眼盯着萧纵,眸光虽薄,然锐利清明。
‘封魂’的厉害之处不单单在它能致人死,更在于过程教人生不如死。它跟‘见血封喉’不同,‘见血封喉’瞬间取人命,好比砍头,‘封魂’侵入五脏六腑,内腑烂透了才毙命,好比凌迟。
这种酷刑,秦王却撑起了神智,哼都没哼一声。萧纵记得自己被这毒折磨的时候可没这样英雄,不由生出一股敬意来。
他俯下身,见榻里的人撑得委实艰辛,额头汗水汩汩而下,很顺手地拿方巾沾了凉水,给擦汗,擦得十分细致,边擦边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救你的。”
秦王抓住他的手腕,喘了口气,他离气若游丝只差一步了,开口却仍然蛮横,“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你。我死了,你会很麻烦的。”眼一挑,扯嘴低笑。
萧纵看着他不说话,心道,此人就是临死也不是个不讨喜的主。
秦王笑够了,闷咳几声,似乎扯动了内腹,拧着眉闭眼喘气,却不放开萧纵的手。萧纵只听得低低一声胡话:“陛下,你可真体贴。”当即把湿巾扔在了他脸上。
从信阳宫出来,天色将亮。回头看刚过去的一天一夜,秦王威风八面觐见直至眼下躺在床上虚弱沉睡,跌宕折腾又漫长。
萧纵揉着发涩的眼角回寝宫就寝,昨晚摆宴迎接某人,他已经宣旨今日不朝。
接下来几日,秦王在宫中调养,病情反复不稳,太医院日夜照料,折腾了三日才终于安静下来。萧纵一面隐瞒瞒不了多久的真情,一面暗中追查是谁向秦王下了毒手。秦王突然入住内宫一事,朝中各方对此倒是没有太大反应,貌似平静,只东行馆里秦王的部众几番求见自家主子,被萧纵接连回绝,小闹了一场。
这日,萧纵正召韩溯任不悔在御书房议事,内侍来禀,秦王近臣孟和又来求见。萧纵想了想,问,秦王现在如何?内侍道,秦王服了药正睡着。萧纵点了点头,着他领孟和去信阳宫见见他主子。
孟和从信阳宫出来,不见萧纵不肯罢休。
他对天子本不见待,秦王出了事,态度就更无礼了,遭了韩溯几句斥责后才收敛了些,口气却依然不善:“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纵捧着茶杯轻描淡写,“秦王不幸中了毒,现在已经无恙,朕留他在宫里好生静养,养好了自然让他出宫。”
孟和冷笑了一声:“皇上莫不是拿这两句话就打算打发西北二十万大军吧。”
毫不遮掩的威胁。
一旁韩溯正要呵斥,却被萧纵抬手止住。孟和这便越发看不上这坨烂泥皇帝了,轻蔑地瞥了一眼,道:“臣主上在皇宫之中遭此毒手,皇上不能不给个交代,否则秦王府不会善罢甘休!”
萧纵揉了揉额,道:“此事朕已着人追查,毒害秦王之人,朕自然不会放过。”
孟和只当那是无能的敷衍,不甚客气地追问:“敢问皇上进展如何?可知何人所为?对那不知死活的贼子又怎么处置?”
萧纵再扶额,心道,秦王府的果然个个咄咄逼人。“谋害藩王其罪当诛九族,真凶……朕不会由他逍遥的。”
“那就是尚未有眉目。”孟和手一拱,“追拿凶手之事,臣请交由秦王府亲自查办。皇上可放心,臣等不冤枉无辜,只拿真凶,”咬了咬牙,“依法诛其九族。”
萧纵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便依你罢。朕会派人协助,韩太傅与任侍郎原本负责此事,已经查出了些线索,一并交由你。朕也期望早日找出凶徒,为秦王报一箭之仇。”遂拟了旨交给孟和。
孟和退下后,御书房里剩下萧纵韩溯任不悔三人。萧纵端起杯啜了几口茶水,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韩溯任不悔垂手站在一旁,不说话。
许久,任不悔淡淡开口:“鱼儿上钩了,孟和自请捉凶,皇上可以稍微安下心来。不过,闻名不如见面,这个鞑靼的三王子真够目中无人的。他对秦王倒真是尽心尽忠,只是,把覆了自己故国的仇人奉作主人,这种事情寻常人还真做不来。”讥诮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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