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不比我们家乡,这儿光歌伎就有几百个,歌舞坊这么多人,没有点新东西,生意难做哪。”
柯绿华点点头,在杏红身边坐下,素手轻挥,琴声流韵,低声唱和道:“夕露霑芳草,斜阳带晚村,几声残角起谯门,撩乱栖鸦,飞舞闹黄昏;天共高城远,香余绣被温,客程常是可销魂,怎向人心头,横着个人人。”琴声清幽淡远,隐然有超逸之气,将歌词中那点柔媚之气消得极淡。杏红听得目瞪口呆,瞪着柯绿华半晌说不出话来。
歌坊里人人都是此道的行家,琴音自窗口流泄出去,凡听见的人都冲过来,拥在房门口,见刚才那不凡的琴音居然是柯绿华所奏,内中一个老琴师冲到柯绿华身边叹道:“姑娘技艺非凡,天分极高,不知道师从何人?”
柯绿华忙站起身笑道:“我胡乱弹几下,老丈过奖了。家父当年癖好曲律,小女子耳闻目睹,曾学了一些。”其实她在音律上的天分比父亲柯艺箫还要高,只是在堡子里百事缠身,不曾在这方面痛下苦功,心中也常以为憾,就因为她夜以继日的操劳,才换来她父亲整日逍遥自在的放诞人生,她十八岁尚未谈婚论嫁,与她父亲的这点私心不无关系。
那老琴师还想说话,一个中年女子猛地冲进来,身后还拉着一个小姑娘,对柯绿华道:“姑娘万福。姑娘,你把刚才的那首曲子教给我们这个丫头吧?她可伶俐了,一学就会。”
柯绿华还没答应,杏红已经站起来对这中年女子怒道:“胡说八道!你没看见我这妹妹正在教我么?你怎么敢半路来抢别人生意?”
“我出银子,姑娘,我花一两银子买你教我这丫头,怎样?”这中年女子不理杏红,直接对着柯绿华道。
“您误会了,这曲子是我这姐姐的,您要买,就跟她买。”柯绿华指着杏红,婉言拒绝中年女子。
杏红听柯绿华如此说,心里极是高兴,那妇人悻悻然带着小丫头走后,她拉着柯绿华的手笑道:“唉哟妹妹,我怎么谢你才好?你一定得教我刚才那首曲子,可我又没有一两银子给你,你……”柯绿华拉她坐下,对她笑道:“别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咱们姐妹之间,不用说这个。来,我教你,一会儿你就学会啦。”
两人自早上学起,短短两阙辞,杏红足足学了一天,才连弹带背勉强记住,弹起来匠气十足,这是天分所限,柯绿华也无可奈何。
杏红叹道:“妹妹这样的神乎其技埋没了真可惜,我听了你的琴音,都不好意思老着脸皮出去卖艺了,唉,这行饭越来越不容易吃,我看我也该找个归宿嫁人啦。”
柯绿华看她一脸落寞,忙安慰她道:“你要是想学,从明天开始,我从头教你。”话说出口,方才意识到自己这番有苦头吃了,还没来得及让她反悔,杏红已经高兴地道:“真的?你真的肯从头教我?我底子打得不好,你要费很多工夫呢?”
就算费很多工夫,她的技艺也不会有多大提高,但柯绿华想多教她弹会几首曲子,总还是可能的。自第二天开始,柯绿华教她春宵曲七体,这杏红学了半个月,勉强把这七体学会,就不肯再学了,逢上官宴私宴,杏红都是这几首镇山法宝,也难为她如此不思进取,凭着这几首没人听过的曲子也能打出名堂来,叫她出去陪宴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实在混不过去,只好再来找柯绿华,让她再教一些新辞。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京城里有些歌伎人家都知道这个外来的杏红有个名师,打听到住处,纷纷来拜访。起初柯绿华尚能耐心应对,后来不胜其扰,恰好她的盘缠将尽,听了杏红的劝告,干脆设帐授徒,作起教琴师傅来,学徒虽多,但京城米炭奇贵,所得也只能勉强糊口。
天风趋寒,年节之间,京城大户人家里筵宴不断,当今皇上和新立的太子都喜纵情声色,即使如今战事吃紧,也不禁歌舞。杏红从早到晚忙着赶场,嗓子过度劳累加上着凉,一日起床时骇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给她侍琴的弟弟挽笛来找她出去赶场,见她在屋子里急得团团乱转,又哑哑地说不出话,连忙飞奔着去敲柯绿华的房门,柯绿华出来,见挽笛惶急着道:“柯姑娘,你快去看看我姐姐怎么了?黄大人要我们一早就到船上等,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梳洗哪?”
柯绿华忙跑进杏红屋子,杏红见了她,眼泪立即淌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想大哭却发不出声音来。柯绿华也替她着急,早劝她不要这般过度用嗓子会出事,可杏红就是不听。挽笛看见姐姐说不出话,急道:“姐姐,你要是不能唱,黄大人那里怎么说啊?今天一共有六个场子要赶哪!”
杏红急的就是这个,歌伎答应了出场,要是做不到,以后这个主顾就再不会光顾,口碑也会下降,吃开口饭的人,最怕的就是口碑不好,偏偏她不是本地歌伎,没有相熟的歌伎可以替她出场。杏红急得大哭,半晌眼角看到柯绿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拉着绿华兴奋得呀呀地叫起来。
柯绿华领会她的意思,为难道:“你干脆派人通知他们,说你病了不就行了?”
旁边的挽笛年纪虽轻,对这行却极为熟捻,他急道:“不行,要是昨天晚上通知人家,人家还赶得及换人,现在都是早上啦,来不及啦!姐姐,你要不早点病,要不晚点病,现在好了,你以后是别想吃这行饭了!”杏红不理弟弟,只管拉着柯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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