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阖上嘴。
没投错胎的话,白苏经历的种种,才是叶三娘该有的人生。
叶三娘虽死得憋屈,好歹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不像白苏出身低贱,受尽他人奚落与白眼。
一时迷惑,这两人说不好到底是谁欠了谁。
傅藏舟看出了跟随者的疑虑,摇摇头,道:“虽是投错胎,可让叶三娘与白苏易地处之……他们本来的命运,不见得与现在有什么区别。”
生死簿既定的命运轨迹,“白苏”死在崇熙十年元宵夜、失足溺于青河;
叶三娘虽投错胎,成了“叶三娘”,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依旧溺死于青河。
与此同时,白苏投河自尽,虽执念深重而化身煞鬼,然而“叶三娘”命不该绝,便是因缘际会,借叶三娘的肉身复活。
傅藏舟瞄了一眼生死簿,在属于真正的叶三娘的命运轨迹中,“叶三娘”同样死于投河自尽,就在不久之后。
即便白苏没投错胎,如他所愿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会选择自杀,日子定然过得不尽如其意。
“只能说,阴差阳错,”殷修竹感慨了一声,摇摇头,“不过白苏就算有些可怜,那些男的是真心无辜——渣男洪穆除外。再怎么缺爱吧,看到一个优秀的男人就用巫咒,实在有些……”
傅藏舟没再接话,眉眼低垂,手抚摸着生死簿的封面。
若有所思。
其实很早前,他就存了一个疑问:
一个人的命运,如何就被生死簿定下,不容更改?
生死簿决定人是生是死的标准又是什么?
有时候难免纠结,一个人的命运,详细至卒年死因,在一出生时就被定好了……一种“宿命”无法脱逃的感觉,让人有些不适。
要是有什么生死轮回,勉强还能扯个前世今生、因缘果报吧,偏偏这个世界的人,可以说每一个降世的灵魂,都是洁白的、崭新的生命……
凭什么有的人,历经千难万险,努力生存、用心生活,始终逃不过一个惨淡的结局?
想多了、想深了,不由便陷入哲学的迷思。
天道至公,生死簿的存在绝非没有理由,不过是他实力低微,无法窥视到更多的东西罢了。
傅藏舟揉了揉额头,敛起发散的思维——
所以说,为不自寻烦恼,哪怕偶尔好奇桢哥乃至身边亲近之人的未来,他始终恪守着原则,不敢生出一丝念头,企图借生死簿窥探桢哥等人的命运轨迹。
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小舟。”一直安静听二人交谈的男人,突兀出声道,“叶氏出世的时辰,正是京中地动的时候。”
傅藏舟愣了一愣,慢半拍才陡地反应过来,宿桢说的是什么。
叶三娘与白苏投错胎,原因在于天地之气突发异变;
与此同时京中地动,有人说地动时看到“鸑鷟”降落红山……
灵光一闪。
他问向殷修竹:“你和叶三娘是同岁吧?生辰在什么时候?”
女鬼点头,回答:“我比叶三娘小一个多月,”顿了顿,她笑着说,“地官大人您莫忘了,咱们也是同年呀!”
傅藏舟闻言怔了怔。
二十年,莫名觉得这个时间有些敏感,隐约捕捉到什么关键线索。
又是糊里糊涂,一时想不出这一条线索,到底牵扯了怎样的一个“线团”。
“……大人,大人?”
女鬼接连唤好几声,才让陷入迷雾的鬼王大人渐渐醒回神。
忍不住再次揉起太阳穴。
觉察到落在身上的关切目光,傅藏舟对上男人隐含担忧的双目,勉强扯起嘴角:“没事,想事情想入神了。”
宿桢不是好糊弄的,好在其善解人意,见青年不欲多言,便没追根究底,只是建议:“不如回房歇息?”
殷修竹到嘴的言辞吞咽了回去。
傅藏舟冲男人安抚地摇头:“真的没什么,有点小疑惑罢了,迟早会搞明白的。”转而看向跟随者,“你可是有什么事?”
否则以这姑娘识趣的性子,早早便找借口溜远了。
殷修竹赶紧点起头,忙不迭地掏出一摞纸:“大人着令我写企划,这是初稿……想请两位大人先行过目,回头才好拟定细则。”
傅藏舟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顿时囧了。
这姑娘是桢哥的徒弟吧,这如出一辙的作态作风……
他们是昨天才讨论的有关发行冥币的事吧,才过去多久啊,十来个小时的功夫,这姑娘就写好了企划?
密密麻麻一堆文字,让鬼王大人看了就头大。
赶紧将“企划书”递给宿桢:“您先看看,”干咳了一声,对跟随者解释,“桢哥手底下也有不少产业,在生意一道上颇有些心得。”
殷修竹对此毫无疑义。
本来嘛,这企划书就是做给宿桢看的……相处这一段时日,她对“地官大人”不通庶务的本性颇是了解,没指望着能从对方那里获取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与意见。
宿桢一目十行,厚厚一摞“企划书”没费太久便看完了。
便是针对一些关键问题提出尖锐的质询。
殷修竹准备得充足,有问有答,回答得有理有据。
傅藏舟默默旁听,听得晕晕乎乎、满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懂,面上装模作样,三不五时附和着他家桢哥的意见,点头或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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