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哥您猜猜,这位是谁?”
宿桢抿起嘴,外露的情绪渐渐收敛,目光落在眼生的“少年”身上,良久,轻轻唤了声:“仲兄。”便是郑重其事,作了揖礼,“初次见面,桢失礼了。”
聂桓掩着眼睛的手没有拿下,嘴角却是微微扬起:“怎么就是初次见面?阿保你可是我一手带……”倏然住嘴,稍刻,话锋一转,用着随意的口吻,道,“一别三十年,没想到小时候娇娇软软的阿保,长大了变得这么丑,为兄都没眼看了。”
明明是煽情的重逢一幕,傅藏舟却被仲兄嫌桢哥丑的这一句差点逗笑了。
——当然他心知,聂桓以手遮掩,绝非真的是桢哥长得“丑瞎眼”,而是……情不能自已,怕忍不住,落泪吧。
不过聂家兄弟皆是冷静克制的,哪怕聂桓的性格看着比较温软开朗,没多久,他便放下了手,面上看不出丁点儿异样。
久别近三十年的兄弟,仿佛未曾经过什么生离死别,既不过分亲昵,也丝毫不见生疏。
两人平平静静地叙着家常。
傅藏舟本想离开,给这一对兄弟留单独相处的空间,却被二人双双挽留了。
聂桓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藏舟理当知晓,阿保作何一直隐瞒?”
宿桢沉默许久,在仲兄与伴侣疑惑地注视下,终于开了口,缓缓道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和傅藏舟、聂桓猜想的不一样,尚在襁褓中的男人,被显人偷走,不是很快就被睿宗或官家找到的。
实际上在十七岁前,宿桢一直生活在显国,名义上是一位游侠的义子。
“游侠”精心教导他武功,灌输着他“忠君爱国”的思想,耳提面命告知他昱人乃世代仇人,甚至他的“亲生父母”就是昱国皇室害死的……
好脾气如聂桓,听到此,忍不住厉喝:“宵小之徒,敢如此待我大昱帝子,真是欺人太甚!”犹不解恨,恨声道,“终有一日,我大昱铁骑必踏平显地。”
傅藏舟震惊之余,也是气坏了。
——放平常,他听到这样的故事,说不准还吐槽狗血。
宿桢神态淡然,安抚着气急的二人:“还请仲兄与小舟稍安勿躁,吾并未遭受太多厄难。”
“那,后来呢?”鬼王大人胸腔燃着一团火,然而没处发泄,只好下意识地追问。
宿桢的“养父”试图把他培养成一颗棋子、一柄利器,甚至悄悄将他送入显国军营,只等着哪一天,让他亲手对付昱国。
不过……
宿桢道,他很早很早就记事,甚至对自己丢失一事,隐约有些感知。
所以“养父”的洗脑非但不成功,随着他年岁渐长、心生叛逆,甚至忍不住怀疑起“养父”的身份与动机。
尽管,“养父”伪装得很好。
或许将宿桢培养得太好了,以至于遭“天生反骨”的“义子”反噬。
天生反骨,是“养父”临死前,对宿桢的评价。
死亡的原因,当然跟其一手教导的“义子”不无干系。
听到这,傅藏舟松了口气。
聂桓更是拍手称快,完了问:“阿保那时候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吗?”
宿桢可疑地沉默,半晌微微摇头。
十几岁的他,是真的“反骨”,戳穿“养父”的真面目后,他无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便是越发“叛逆”,对“养父”忠的君、爱的国都排斥无比。
不过,他还是遵循着“养父”的安排,进了显国的军营。
因为彼时,他有个雄心勃勃的目标,不甘屈服人下,所以谋划有一天,掌三军之权,最终目的是给显国换个天,自己坐上皇位。
聂桓:“……”
傅藏舟:“……”
不止如此,在他的计划里,等拿下显国,昱国这一块肥肉当然不能放过。
傅藏舟扶额。
满心的什么气恼啊心疼一下子没了踪影。
这真的是他家刚直正义的桢哥吗?
简直中二到爆表。
中二不可怕,可怕的是中二行动力强、还颇有能力。
十六岁的宿桢在显国军营混得不错,已然是统领千人的小头领了,距离他“征服天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偏偏在这时,一个暂不在计划中的人出现,彻底搅乱了他的谋划。
便是长兄,聂官家。
那是一次精心布局的“阴谋”。
聂官家亲自指挥了五千禁卫,设局将他捉拿,二话不说将人押回建安府。
就在宿桢以为,难逃皮肉之苦时,官家跑到他跟前,让他改口喊“大哥”。
宿桢当然是不想理会了,暗暗计划着如何逃跑。
兄弟间一番你来我往、明争暗斗。
尚在世的睿宗这时也登场了,见幼子“冥顽不灵”,一气之下卷起袖子,是一顿胖揍。
便是长达一年多的“调教”与“反调教”。
宿桢到底年幼,又是以一敌二,抑或是天生骨肉亲情,让他做不到真心排斥睿宗父子……渐渐便认可了自己“聂桢”的身份。
后来与贵妃之子起冲突,失手差点把人打死……当然对方有错在先。
睿宗与还是太子的聂官家,费了好大心力,收拾好烂摊子。
转头给跑路的他封了个冠军大将军。
被父子俩整得憋屈的“冠军大将军”,满心郁气无处发泄,只好找罪魁祸首了……打乱睿宗的安排,发起对显国的攻势,恰逢“天降流火”相助,顺利拿下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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