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走过去,拨开水中乱石,将那截骨头取了出来。
那是成年人的腿骨,被剔得干干净净,没留下猛兽啃噬的痕迹。
这截骨头……甚至像是被仔细打磨过,显得颇为光滑。
山门中讲过,妖族崇尚血腥,喜欢折磨猎物更胜过进食,所以妖族害人往往会留下不少难辨形状的血肉。而魔只会吞噬,所过之处连半点皮毛都不会留下。
所以此处并非妖魔作祟?
我想不明白。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树丛中一阵窸窸窣窣。
岸边树林枝叶交错,林中幽深难窥。我捏出两张符,慢慢往里走。
----林间幽暗,一张硕大蛛网结在两树之间,泛着幽冷的光;一只倒霉的兔子撞在蛛网上,挣动间被越黏越紧。
蛛网上盘踞着一只足有半人高的蜘蛛,正慢慢爬向那兔子。
一只快要成精的蜘蛛和一只倒霉的兔子,既非妖邪,也非魔物。
我除了感慨一声这蜘蛛大得出奇外,也不能再做什么。
那蜘蛛确实快要成精,反应颇为灵敏,我甚至能感受到它朝我“一颤,一截银丝猛地朝我面门袭来,被我一个火诀烧断在空中。
一击不成,它倒也懂得迅速撤退。蛛网再一颤动,那兔子和蜘蛛便都不见了。
我没心思去理会一只蜘蛛,走出林中,再次端详那截白骨,试图看出点什么不寻常来。
季凌回来了,他亦觉得疑惑,平阳湖怎么看都是个安宁的地方,甚至风水也不错,难生妖邪。
我提议御剑去湖中看看,季凌答应了。
湖间极冷。我哆嗦着想招一个暖身咒,又难以分心同时御剑。季凌怕我摔下去,又把我拎到他剑上。
停在湖中心,我感觉有什么纤细黏糊的东西从我脸边擦了过去。
“蜘蛛丝?”我愣了下,刚才的大蜘蛛确实令我印象深刻。
“什么”季凌不解。
我正打算同他说刚才遇到的大得诡异的蜘蛛,突然四周窜起四道水柱、变故陡生----
明明身边毫无妖邪之气,可湖中却一下冒出四只水尸----水尸呈包围之态将我与季凌围在中间,伸出幽绿的指甲,就要往我们身上抓去。
水尸看似狰狞,实际妖力低微。我撑起一个结界,将那些腐烂的肢体都挡在外面。季凌乘势凝出火诀,将这几只水尸烧了个干净。
我看向季凌,季凌皱眉:“还是感觉不到妖魔气息。”
罗盘亦没有动静。
湖间有异,我与季凌不敢再在上空逗留,返回岸上。
季凌在湖边劈了截木头,剑光一闪,雕了个人形出来。
“这是什么?”我有些好奇。
“旁门左道的小法术罢了。”季凌没有多言,木头人稍加雕琢后更加逼真。他将指尖往剑上一划,用血在木头躯干上画了个咒符,那木头人便在他掌心慢慢“站”了起来。
“去。”他把木头人丢进水里,闭上了眼。我看见木头人划拉了几下,朝湖水深处去了。
“这是……死物赋灵?”
死物赋灵与牵丝傀儡并称为仙门的两大邪术,苍冥山明令过不准研习。
我看季凌的动作,着实很符合“死物赋灵”的形容。
季凌说:“不是。”
木头人很快被收回来,季凌表情微变。他对我说:“湖中没有妖气或是魔气……但是死气浓重。”
“凡人的死气。”
除非平阳镇上的人崇兴水葬且近年来死了很多人,不然不会凝聚这样多的死气。
我有些不安:“……难道还能是人祸?”
这就难办了,仙门可以管妖魔作祟,却不能插手人间争端。
季凌摇头:“不能确定。”
我们回到镇上,打算向镇民们打听平阳镇从前的消息。
但他们的口径如出一辙,平阳镇从来风调雨顺,除了之前水妖作乱害了几位游人性命,这些年来再无别的祸事。
这就真的怪了。
我同季凌交换了下白天分开调查时的消息,仍旧没有头绪,便打算回去睡觉了。
临出门前,季凌忽然问我:“你在湖心时发现了什么?”
我答:“感觉像是有蜘蛛丝飘过去。可能之前才遇到了蜘蛛,错觉了。”
季凌若有所思,却没再多言,只同我道了句晚安。
这夜我睡得特别沉,头天的兴奋劲儿似乎都散了个干净,毕竟我开始察觉到这件事的棘手了。
我打着呵欠起床洗漱,季凌却已经收拾齐整了。他过来问我:“你昨天提过死物赋灵……苍冥山讲过这个?”
我揉着眼睛,只觉得沉梦醒来还不清醒:“傀儡术是禁术啊……苍冥山不教这个,还反复强调‘死物赋灵’、‘牵丝傀儡’都是邪门歪道,不能学的。”
季凌点了点头。
我问:“怎么,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季凌:“左右没有头绪,随便想想了。”
我迷糊着点头。
季凌看我确实困顿,便说:“似乎起的太早了?要不你再休息会儿,我先去湖边看看。”
我摆摆手拒绝,强打精神,同他一起出去。
季凌想去看那个大蜘蛛,我想我们大概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蛛网仍在原地,蜘蛛却不见踪影。季凌戴上一双手套,小心烧断一截蛛丝,拿下来细看。
那蛛丝颇为柔韧,边缘锋利,想必那蜘蛛成精后能产出不少锻造上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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