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一个朋友。”吉尔说。他将目光的范围克制到她锁骨的位置。
女孩咬着吸管,好奇地看着他。她的口红涂得很厚。她松开吸管,要说什么,吉尔看见吸管上留下的鲜红唇印。
“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来派对的。我必须得找到谁来陪我,才会去派对,”她笑着说,“你很勇敢。”
她的笑容里有种属于中年人的善意。吉尔想那或许是来自她家庭的耳濡目染。他回以一个笑容,但嘴角紧张地抽动了一下,像是有谁在拉扯他的嘴角,要他露出微笑,而他在抗拒那力量。
“简。”女孩朝他伸出手。他回握住。
“吉尔。”
他们的握手短暂而轻微。简的手柔嫩得如同幼笋,吉尔不禁放轻了力道。
“你是桌游社的?我从来没有在电子竞技社看见过你。”简将小臂搁在椅背上,向后靠着,仰头向吉尔望来。吉尔微微向前倾身,好在嘈杂的背景音乐里听清她的话。他闻见某种香水的味道,但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
“我是桌游社的,”吉尔说,“我们玩龙与地下城。”
“我只玩过那游戏一次,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玩守望先锋,”简说,“我们组建了新的女子团体,十一月我们会和桑代克大学进行比赛,这是整个东北联区的首次女子组比赛。”
吉尔点了点头。“祝你们好运。”
人群中有人向这边招手,简朝他举起酒杯示意。她站了起来,对吉尔翘起一边的嘴角。她的嘴唇很丰满,因而这个笑容有些诱惑的意味。“我的朋友在叫我,我得过去了。嘿,”她顿了顿,“别紧张,放轻松,好吗?希望你能享受这个派对。再见。”
“回见。”
吉尔望着简的背影。她的颈部细瘦修长,礼裙的吊带下,蝴蝶骨清晰可见。吉尔这时才反应过来,简是看见他一人站在这里,她不想让吉尔感到孤单或尴尬,才有意过来与他搭话的。好姑娘,他想,她一定有很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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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对开始十分钟后,他决定离开,就在那时他看见了安德鲁。
吉尔站在楼梯口,安德鲁站在楼上。他正在和斯蒂芬妮交谈。他穿了一件皮夹克,额头系了一根印花发带。他的鬈发蓬乱得恰如其分,额角的碎发从发带上垂落下来,显得不羁而随性。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吉尔,便朝这儿望来,嘴角绽放出灿烂的笑。
“嘿吉尔!”安德鲁喊道。他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吉尔扶着铁栏杆,慢吞吞地往上走。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向下走去。他们在一半碰着了,吉尔本要与他打招呼,但安德鲁的拥抱却打断了他的话。吉尔抓紧栏杆,好不让自己向后仰倒下去。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安德鲁结实的腰身。
“晚上好,rues(注一)。”吉尔说。
安德鲁本就比吉尔要高出几公分,再加上楼梯的高差,吉尔的头刚到安德鲁的胸部,因此不得不仰起头。他们间有不到一秒钟的沉默,但这一瞬而过的凝视却犹如一帧回味悠长的镜头,似乎有千兆的信息在瞬间进行了一次交换。吉尔在这一刻知道他会一直记得这帧画面。
安德鲁的眼窝很深,他绿松石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浓郁深沉。他一侧的脸颊被灯光照亮,另一半隐匿在阴影中。他不再像往日那样看起来有些傻气,而是一夜间从男生长为男人。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模样感到很自信。皮革装束的野性与他的谦和气质恰当地中和在了一起。机车夹克衬出他倒三角形的肩膀,内搭的白色背心紧贴腹部,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吉尔回过身,向楼下走去。你迟到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他讶异于这句话中的平静。要知道,他几乎在克制亲吻安德鲁的yù_wàng。
安德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吉尔轻微颤抖了一下。安德鲁没有发现。“我一直在和发胶搏斗,我从没用过这玩意儿,最后叫室友来帮忙,才到能出门的地步,所以晚了一会儿。抱歉。”
“我能想象,”吉尔说,“所以你是找了个造型师还是什么?”
“我室友帮了我不少忙,她叫珍妮……”
安德鲁的声音被骤然涌入的音乐给淹没了。吉尔撑开门,冲里头点了点头,让他先进去。
曾经令吉尔想要逃脱的这场电子幻境一下变得平凡无比。它不过是一间普通酒吧,只是墙上多了一些赛博朋克风格的霓虹装饰。他跟在安德鲁身后,阖上了门。有人打量了几眼安德鲁,又将目光收回。吉尔不再留意别人的衣着,或是否有人在看自己。他和安德鲁走到吧台前。酒保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士。她身穿白衬衫,袖口挽到了肘弯。她漠然地听完他们点的单,便转过身,去拿橱柜上的酒瓶。安德鲁点的是自由古巴,吉尔要了和简一样的莫吉托。酒保把调好的酒从吧台上推给他们,安德鲁用手掌接过。吉尔取下莫吉托杯缘上的半片柠檬,和吸管一起丢进垃圾桶。
他们从零食桌上拿了炒面和芝士条,像两个领到万圣节糖果的孩子般高兴。他们挑了一处角落的沙发靠座坐下,不远处是dj台,朝他们轰鸣出令人心脏发疼的音量。吉尔用叉子挑起一束面条,观察着它咖啡色的色泽。他朝安德鲁喊道:“看上去像是用超市的微波炉食品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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