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清他脸色究竟是好是坏,因为楼里阴暗,所有人看来都是如出一辙的酱菜色。公孙宴低着头,认真地理着右袖。他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过萧石一眼,云淡风轻地丢出来一句话后还是垂头正襟,仿佛天地间的俗事都与他无干。
萧石本还甩着一嘴的血沫,被他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堵得无话可说。他怔怔地盯着公孙宴不放,起先呆滞的眼神突变的如攒聚着熊熊烈火,似直要用这烈火与公孙宴同归于尽。
萧石不知哪来的气力挣开了同样目瞪口呆的捕快,长腿一跃身子就扑飞到了公孙宴面前。
秦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看见萧石面目狰狞时腿脚不可抑制地颤抖,于是畏畏缩缩地躲在人堆里只敢远观着。但这一刻他毫不思量,一冲到公孙宴身前挡住了进犯的萧石。
秦旻的腿还在猛烈地抽着,心悬在半空里揣不住握不稳,但他仍旧装出一副当先的样子,气息不稳地喝道:萧石你不要胡来,你如今都是咎由自取!你和顾敏之意见不合也不是头天了,我劝你还是趁早认罪吧!
萧石并作爪形的手渐渐放了下来,他展臂仰天狂笑,一阵恣意后看着跟前的二人,叫人措手不及地喷出一口浓血来。眼看着热血直要撞上抵在公孙宴前的秦旻身上,公孙宴连连挥袖去挡,好好一身白衣弄得满是腥臭血气。
意见不合?也亏你这张嘴能胡说的出来!我看恨不得敏之早死的是你们二人罢!萧石双目赤红,俨然是神经失常,他一把擒住秦旻的手,恶狠狠道:方才差点忘了还有你这小子,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你和我一起下地狱,看着公孙宴不得好死!
秦旻眼下更关切的是被染的一身是血的公孙宴,知他好净就更是放心不下,聚着胆子一把推得萧石连连后退,倒在捕快迅即架起的兵刃里无法动弹。
慎瑕,你、秦旻后话全数吞咽,更确切的说是他之前被幽魂缠着的头疼毛病在这种箭在弦上的时刻又结结实实地犯了起来,让他无从说下去。他疼的直不起腰,也没有余力嘶嚎,弓着身子缓缓匍匐到地上,如同被人挑断手脚经脉一般,无声地抽搐。
今日的头疼旧疾再袭,像是有人拿了把弯刀将他的头当作瓢一样劈开,在被一分为二的脑内强要填塞一些与他本无干系的事迹。
阿旻!阿旻!公孙宴心急如焚,总算表露出正常人的脸色。他直抓住秦旻发颤的肩膀,却又狠狠被一股莫名的力道震开。他掌心一阵尖锐的疼痛,摊开才看到其中是嫣红一片,硬是被震开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秦旻气若游丝,脑中有个人影挥之不去,纠缠了他不知多久。要不是苦于气力受限,他早就以首撞地来缓解激痛了。
白衣染红血,这样的场景不止一回的在秦旻脑中浮现过,而今他又真切地从头到尾感受了一把。
白衣,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白衣。秦旻痛到极致,并未能看清白衣的长相,只能透着虚无的白纱勉强看清他的动作。
白衣握着匕首蹑手蹑脚地闪进了一间主房,房中的主人正在榻上合眼小憩,睡得还算安稳。
秦旻这一回还是没有看偏,榻上那个不知大难临头的人依旧是自己。与今时今日毫无出入的长相,但却是输却千里的气度。那样的自己仅仅是撑着手安睡也都有不言而喻的贵气。
秦旻光瞧着榻上的人,再纵观全局的时候白衣已经摸索到了榻前。他几次要落下手里的匕首,却都举棋不定,只能看见他手腕一抖再抖,一颤再颤。
旻有秋的意思,我阿母说过,秋天出生的人注定凉薄。白衣几乎是嗫嚅着道了一声。
榻上的人感受到了他滚落的清泪,正如现在的秦旻心头也被重重一击。榻上的自己辗转醒来,看着近身的白衣竟惶惶然,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白衣高举的匕首在听闻这句话后终能落下,看着面前那张错愕的脸,他又哭又笑道:让我看看你这心是拿什么做的。
那人,秦旻暂且称榻上的自己为那人,没能躲过白衣的一刀,胸前被割了道浅浅的口子。他吃了一痛,却没在这时趁白衣不备出手伤及,那人捂着胸口,冷汗如激流滚沙,如暴雨摧城,他喘着气道:你非要和我同归于尽不成?
白衣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两行眼泪不断流,他手握着匕首又扑了上去,在那人左胸上使足气力划了一道,喃喃道:右手废了右手废了
那人听得脸色煞白,白衣那道许是不忍心还是执意刻偏,却还是要了那人半条命。他所受疼痛比起如今的秦旻有过之而不及,几次痛到将将昏厥,可他还是大口猛吸了几口气,想要保持清醒。那人强撑着道:你的右手,右手怎么会我分明关照过他们
白衣嗤笑一声,失神地晃了晃身子。他眼底蓄起了眼泪,又生生逼退回去,他抽着鼻子惨笑连连,你不就是要我一命来替你顶罪吗?还说什么关照不关照。
秦老七,你这人真没意思,就不能骗骗我。白衣手里死死地执着匕首,不过也不再出手伤人。他垂头丧气,俨然一败涂地。
让秦旻瞠目结舌的不是白衣的惘然,而是他方才脱口的那句秦老七,若是不错,秦老七就当是前朝的秦绰川秦王爷。
一个王爷的前尘往事又怎么如同惊雷一般非要在他脑中炸响。
秦旻忍着剧痛考量,脑中那出好戏已经演到了尾声。
屋外的侍卫听到里头的动静训练有素地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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