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宴?
梅萼厢里只有秦王爷一人,他捧着手中的香茗,热茶滋出的白烟萦绕在他的面前我的眼前,仿佛成了即将弥散的仙境。
而这仙境,这仙境之后的人,我是这样熟稔,甚至有些怀念。那时在三角亭的时候,我便是抱着如出一辙的心态,只莫名地巴望着隔着这层似有似无的屏障,和他亲近些,更亲近些。
秦王爷搁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子不轻不重地磕在了他手旁的红木桌上。
我下意识一抖,再一抬头,那层叫人心神荡漾的雾气已经烟消云散,秦王爷依旧是那个高不可攀的秦王爷。
我拱了拱鼻子,道:回王爷,草民正是公孙宴,在府中是画师甲。
看来本王记性还不错。秦王爷唇角带笑,眼中流露的都是平和,全无子华提起的那样勃然大怒。他手指敲着桌沿,和着节拍慢慢说道:本王还记得自己说过,你和本王设下的牡丹宴还真是缘分匪浅。
我在跪在地上,因他这句话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接腔。就好比心里某块土地上有样不具名的东西要开始疯长,这般要冲破束缚。我一方面欣喜着,另一方面却要束缚着。
进退两难,进退都是深渊。
很快,我便知道我又一次为之倾倒的那句缘分匪浅只是平白显得我天真幼稚。秦王爷的怒火毫不外显,可单单从他让我始终跪着答话就能知道他其实、其实气到不行。他仍旧是敲着桌沿,操着一贯和缓的语速,道:本王记得你当初说,你不慎错过了牡丹宴,可确有此事?
没有,我我没有错过牡丹宴,我还投了份画稿进来。
哦?
我低着头没正眼看秦王爷脸色,但这小小一个字就透露出他已是心情急转直下。
可我还是如实回答,只怕这次都不全盘托出,到死我都再无机会为自己洗刷冤屈。
我和方叙,就是那个何大人亲自选中的画师,原先是一同来赴宴的。我与他在一间客栈里偶遇,几句攀谈之后,两人也成了朋友。可我哪里知道他会偷了我的画,那幅教他拔得头筹的牡丹画,实则出自我手,只是被他化用了精髓,删去了一些他所不能领悟的衬物。也就是那时,我一时意气,和何大人起了冲突,不过我绝无加害之心。他一个朝廷命官,我一介无名画师,只有他捏死我的份儿,又怎会是我去报复他。
秦王爷看着我,一言不发了好一阵子。
他蓦地俯下身子,与我不过几拳的距离,我甚至都能看到他眼中起了的血丝,闻到他口中清淡的茶香余味。他语调上扬,问道:方叙撞见了你,再偷了你的画,再凭此进府,你不觉得这一切巧合得可怕吗?
也不知为何,被秦王爷误解,让我觉得无比寒心。我拼了性命进王府,又放下身段去向方叙服软,却染了一身腥,我究竟图得什么。
我冷笑道:我实话已经说尽了,秦王爷既然笃定了不信,多问这些有什么意思。既然我进了王府就注定不得善终,那我死也死得壮烈些。
秦王爷像是看笑话似的看着我,意味深长地挑眉,他正要续话,却被来人恰巧打断。
来者是个人高马大的粗汉,四只壮实得和木桩一般,他中气十足道:禀王爷,方叙他们去秋堂搜到了这样东西。
秦王爷斜睨了我一眼,眼梢里满是胜券在握,仿佛再挑衅着问我还有什么可说。
你知道本王手里的这本是什么吗?秦王爷眉头锁得紧,可他微微挑起的嘴角,还是示意着他压制不住的讥笑。
我那时已抱着人固有一死的心态,故而别开了脸,愤愤道:你问我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想知道,去问方叙去。
秦王爷自顾自道:本王手里的,是一本账本,里头做了本王和何大人收受贿赂的假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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