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只要能成为商品粮,什么学校都无所谓。
进入六月,柳凌主动要求住校,孙嫦娥虽然心里难受,但也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为了孩子一辈子的幸福,现在必须遭点罪。
从住进学校那天开始,一直到高考前两天,柳凌没有再回过家。
柳侠每天都得跑到高中那边看柳凌一次,即便天天都能见,他也能发现了柳凌越来越瘦。
高考前四天,柳侠放了暑假,他期末考试虽然语文只得了七十分,总分依然领先了第二名楚小河二十一分。
柳凌考试的那三天,柳魁就住在望宁公社,他在六号下午就拉了架子车过去,车上有一张席和一条单子,还有一摞玉米面饼子。
晚上柳魁睡在柳凌学校的外面,架子车支平了,往上面一趟,跟床差不多。
家里所有的钱都带走柳魁身上,三天里,柳凌每天早上都是在国营食堂里吃小米稀饭和油条,晌午是炒面加鸡蛋汤或烧饼夹加丸子,晚上一顿是稀饭,馍,还有一盘炒素菜。
柳凌考试完和柳魁一起拉着一架子车东西回来,看着他瘦的几乎脱了形的身体,全家人不约而同的都不去问他考试的事情。
柳凌也没有主动和家人说起他考试的情况,主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想让家人失望,所以不想说语文的作文是给了几幅漫画,让根据漫画写一篇议论文,这种作文形式恐怕连他们老师都没听说过。
数学后面几道题的题型他连见都没见过,曾广同毕竟不是高中老师,京都的高中课本和中原省也不一样,一本复习资料弥补不了教育水平的巨大缺陷,柳凌曾拿着自己的复习资料去向老师请教过几道难题,老师当时面色尴尬,让他先回去,老师想想再告诉他,最后都不了了之。
但他也不想让家人抱有多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柳凌可以肯定,望宁高中今年还不会有一个人上线。
对于自己学校的水平,柳凌非常清楚,可以说,他几乎从来没有纵容过自己对高考的期待,他知道自己注定的结局。
哪怕只是为了安慰自己那一颗曾经激情澎湃的心,他又怎么能甘心承认,自己那痴人说梦一般压在心底的一丝期待呢?
那么多的白天和黑夜,怀着绝望的心情付出所有的努力,奔向一个注定无果的结局。
后来的许多日子,当生活在柳凌面前呈现出无数条宽广的路,他拥有了选择和决定的权力时,柳凌回忆起自己这时的心情,他终于敢坦然的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那一段不抱期待的努力,只是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既定命运时最后的挣扎,从此以后,他将回到祖祖辈辈曾经共同的生活轨迹上去,在深山里、在贫困和死寂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那最后的挣扎是他留待自己行将就木时一段美好的回忆,是他以为自己注定将灰暗无光的一生中,唯一能为自己短暂的青春增加一抹亮丽痕迹的机会。
他怎能辜负!
第21章
没有作业的暑假,柳侠却不是那么开心,以他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他应该能去上荣泽高中,可是,他去了荣泽,猫儿怎么办?
他去县高中就得住校,一星期回家一次,如果下雨下雪还回不来,谁陪着猫儿耍,晚上猫儿是非得跟他睡不可的,他要是不搂着,猫儿不知道得哭成啥样,只要想想猫儿软乎乎委屈的小脸儿柳侠就心疼。
柳侠纠结了两天,就决定放弃去想这个让他不痛快的问题,他给自己的暑假制订了一个学习计划。
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起床,让柳凌给他讲柳海的高一课本;七点多猫儿起床吃饭后,趁着凉快带猫儿随便玩;十点钟以后天气热起来了,就在院子的树荫里练毛笔字,猫儿午睡时他看小说或课本都行,下午凉快了继续带猫儿玩。
山里的生活很少出现意外,所以前一个月,柳侠的计划每天都按部就班的进行。
据说,高考通知一般都在八月十号前后下来,在这之前,家里人都好像忘记了柳凌参加高考的事。
柳凌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常,伤春悲秋这种事不适合他们这个地方这种人家。
家里人根本无需因为柳凌高考这件事有任何心理和行为上的负担。
他每天清早兴致盎然的给柳侠讲课;地里有活的时候他一定会和大哥柳魁一起去,让大嫂在家做饭带孩子;没有农活的时候他和柳钰、柳海、柳侠一起,像从前一样爬树粘麦季鸟,下河在水深的地方比赛狗刨;每天临摹不少于五张报纸的毛笔字;教柳葳、柳蕤认识汉字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八月六号,柳钰、柳凌、柳海一起去望宁邮电所看有没有他们家的来信,回来的时候不但拿回了一封柳川的信,还带给柳校校长会的通知。
柳长青一直到天黑才到家,一贯不在孩子们面前说脏话的他,第一次脏话连篇的把今天主持会议的荣泽教育局的一个什么科长骂了个痛快。
柳侠他们从柳长青不可抑止的愤怒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海原来说的合并学校、初中和高中都要改成三年的事要实施了。
教育局已经给全县各个地方划好了片区,哪些村子的学校解散,并入什么地方,都已经决定了,开会只是通知他们一声,并且要求大队书记和校长们支持上级的工作,提高适龄儿童的入学率。
柳家岭、弯河、上窑三个大队合并,小学和初中都设在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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