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有。
顾修齐似乎真的想通了,路程把他扣留在自己的房子里,名为休养,实为监视。顾家可不属于政策管辖范围之外的特权阶级,膝下自然只有顾修齐这一个孩子,最近又是出柜又是自杀,顾妈妈已经神经衰弱、夜不能寐了,路程觉得不能放他回家去牵累他爸妈。
三天过去了,五天也过去了,顾修齐食宿都在路程那里,闷得慌了就帮着他们布置这栋小别墅,一直没有任何异样。一周之后,路程请了心理医生来帮着看看,得到的建议是:除了情绪比较低落之外,病人一切正常。
虽然弄不清他从想不通到想得通的全过程,但南方坚持认为不该追着伤心人问这种问题,因此路程也就不说什么了,跟南方一起送了顾修齐回家,总算是完璧归赵。顾家父母也是看着路程长大的,如今见他有了感情稳定的恋人,还准备半年后带回家来共同生活,愈发觉得自家儿子说不出的可怜可叹,一时连怪他不惜命的怒气都收敛了。
路程的目的正在于此,大致平复了顾家全家的精神状态也就起身告辞了,一路亲亲热热地把南方牵回车里,一转身就缩到人家怀里去了:“……累死我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交了这种朋友,他不想活了还得我飞回来管他。”
南方自己也累得够呛,伸手把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上来,然后一面圈着路程一面把脸埋到他脖子里去:“那是你的朋友,你倒来问我?我本来假期过得好好的,被你弄回来就是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你说我是不是比你更倒霉。”
不说则已,说了路程就更委屈了,当即就像个没吃饱的大猫一样蹭了几下,低声抱怨着:“天天给他守夜,怕他夜里出事……”
南方会意,勾起他的脸来就是一阵细细的亲吻:“是啊,我们好多天没在一起了。”
其实床还是上的,只是没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而已。
顾修齐的失恋惨案唤醒了他们的忧患意识,忽然觉得身边之人倍加珍贵起来,这几天明明看护着顾修齐,两人眼神碰到一起时却时时刻刻火花飞溅,彼此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里,感情从来没有过任何问题。南方有时候很固执,路程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但这些都浸在浓度极高的相互依恋里,矛盾泡着泡着就变了质,统统不值一提了。
后来他们毕了业,相携回到路程的故乡,南方拿着路家划拨的第一笔资金筹备了路程专用的出版公司。而路程完全摒弃了外界的干扰,在那间舒适而安静的书房里默默耕耘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声誉也纷至沓来,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更远。
所有人的生活都曾经温平美好过,直至一切分崩离析,终被冠于那最最残忍的三个字----“想当年”。
第七章
顾修齐这场肺炎来势汹汹,热度最多白天里消停几个小时,入了夜立刻卷土重来。起初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病重,在送进地方上的小医院前,导演还允许他加紧拍完了所有属于他的戏份,不料进了病房后他一直烧得吓人,胸腔出现积液。一群人簇拥着把他匆匆送往省会哈尔滨,没病房还辗转托了路家帮忙,等真正安顿下来,病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再怎么病得厉害,剧组也不能就这样闹哄哄地围在他病床前。况且还有个顾薇在,考虑到生病了不算是个正面消息,所以她很婉转地代顾修齐表达了感谢,建议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弄得太过兴师动众。
这不是正面消息,自然也不是负面消息。比如知名导演、编剧之类的群体,他们就最应该知道顾修齐这场病,知道他是因为勤勉工作、尽职尽责才倒下的。这些事情都是顾薇在默默地做,照料病人主要就交给了南洲和特护病房里的护士们。看在孔雀那张脸的份儿上,来给他打吊针的姑娘下手都轻了不少,眼里还带着温柔似水的意思,顾薇觉得她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
现代医学技术发达得很,区区大叶性肺炎只是看着吓人,退烧难,病愈后需要调养,但实在说不上多么危险。南洲既然千里迢迢跟来看孔雀,自然抱着一副温柔心肠守在他身边,夜里擦擦汗掖掖被角什么的,自得其乐。可顾修齐病得厉害了,潜意识里最记挂的那个名字就不知不觉念出来了,来来回回就那两个字,“祈衡”,“祈衡”,叫得南洲心里发凉,然后就发苦了。
上回在顾修齐家撞见吕洺的事情,事后虽然都解释清楚了,南洲也知道那是个误会,但南方的态度却有些晦涩不明。在两个得到南方首肯的追求者中,南洲原本就是私心偏向顾修齐的,至于究竟为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有了吕洺事件这个契机,南方索性跟她明说了顾修齐曾有过一个意义非凡的同性恋人,虽然后来也约会过女孩子,但哪一个都比不过他记忆中的那个影子。
也许是天性里有些争强好胜的因子,也许是对顾修齐真的动了心,反正她一咬牙就这么跟着顾薇过来了。眼下坐在这漆黑且寂静的病房里,听着顾修齐昏昏沉沉地叫着别人的名字,南洲反倒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镇定----
她已经做过了最大的努力,结果顾修齐心里深埋着旧日的恋人,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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