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享太平,猪八戒就让他当个净坛使者,受尽供奉获得食禄,沙悟净则当个金身罗汉,不受生死轮回。还有白龙马,如若没有那场仙妖大战,他本打算封他个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赐他在化龙池得复原身,盘绕在大雷音寺的擎天华表柱上。
何等圆满的结局,个个成佛成菩萨,再无执念,满目慈悲。这本该是,这本就是最好的前程啊!
可是唐三藏就那样看着如来笑,狭长丹凤眼似挑未挑,笑意淡薄。
“多谢佛祖挂心了,不过弟子从来不觉得信佛需要佛经,也不觉得,我等需要佛号来正名。”
心中有佛佛自在,心中无佛毋需拜。如若心中有佛,会不会颂读又有什么干系?如若心中无佛,要那佛经又有什么用?
能救世人的,救他的,不是佛经。而是那颗修行的菩提心。
唐三藏就那样执着佛珠,对他的师父,对他敬仰了千万年的佛祖施了最后一礼。
那是一个僧人的最后尊拜,也是一个佛陀的舍利初生。
“佛祖,你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若弟子已成佛,你封不封弟子为佛,弟子都是佛;倘若弟子未成佛,你封不封弟子为佛,弟子都不是佛。弟子不肖,不见如来,而见三际众生。”
不知是他究竟参透了婆娑一切,还是誓不空予他的记忆光团夹杂了万千深理,唐三藏自那日苏醒后,冥冥中竟看破了过去生、现在生、未来生三际所有,隐隐中竟是有了佛相。
可他又知道,他断断不可能是佛。因为他手上有太多的杀孽,心底又有太多的执念。
不过,是不是佛又有什么干系呢?
千帆烟云已过,他追寻了千万年的,苦苦挣扎渴求的,到如今世事大变之时,一切看来不过是可笑的一场空。
或许真正的佛,本就是无所谓成不成佛。
“荒谬!荒谬!你这是堕了魔业,才会这般胡言乱语!”
那日如来大气而去,声音颤抖犹带着不自知的恐慌。
而唐三藏看着那天边镶金绣云,眉目似覆着皑皑霜雪。
就如同,看到了一场欲坠未坠的沉沉落日。
注定终结。
到最后,孙悟空宣布的那些上古真相掀起了轩然大波,连上古真神创造了妖族的女娲都被惊动出面之时,那场风雨烟波才慢慢平息了下去。妖魔虽有了身份,却被勒令终身只能呆在无天界里,留存人界的少数也不许再肆意行恶。
而花果山里,沙悟净终是活了过来,却再没了灵智,整日像个痴傻小儿,在花果山里和一群猴子猴孙攀爬青藤肆意玩闹,喊着孙悟空也只是喊大圣,对着唐三藏也不叫师父,只叫和尚。
唐三藏没有还俗也没有留发,日常还是念他的经烧他的佛烟敲他的木鱼,但他知道他和外头那群僧侣终究不一样。他开始饮酒,也开始食肉,不过食得不多,毕竟适应不了肉味。夜深之时,他也会孙悟空在炕上睡大觉,偶尔破破色戒,又是一番夜色燃烧。
朱悟能倒是好,不知怎么终是逼得霓裳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从九重寒天上下界而来,与他在花果山凤冠霞帔成了喜事,从此鸾凤好梦宿于了一处。
如今几个师徒聚在一块,虽不再取经上路,可沾染了烟火气息,也算得上热热闹闹。
梦魔报了大仇,到最后还是走了,临走前将誓不空亲手所作的一副画卷给了他。
“当日那人找到我,把这画像拿给我看,说画上这人就是齐天大圣,要我想尽办法拦住你们师徒。”
他说着,哂笑地摇摇头,“他其实从未见过你,倒难得把你画得这般相像。”
梦魔不知他们那些过往,孙悟空却是知的。他敛住了所有声息,怔怔地抚上画上之人的眼角,似笑非笑,意气飞扬的,像是他……又像是那人。
很久以后,一个猴狲在孙悟空内室的墙角里看到了这幅泛黄的画像,奇怪祖师爷怎么在一角画了个圆圈,破坏了整幅画的构图,孙悟空却只淡淡笑了笑,带着些许怅然。
他说,“你不懂,那个圆……是一个轮回。”
当年的人与事早已淡去,誓不空将这天地颠覆得轰轰烈烈,可到头来记得他的,也不过那么几个。几人之中,或许还是恨多于爱。
而沙悟净,有时坐在山巅那棵最高的大树之上,看着远方燃烧的夕阳,倒是难得安静下来,像有什么心事。
有时候孙悟空会陪在他身旁,有时候又是朱悟能,唐三藏,还有些时候,是白骨精。
她没有走,她本是为面见佛祖来知晓起死回生之法,可到最后,她却发现有些人是不可能复生的。
因为那个人,早就成了她自己。
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再难剥离而出。
他们俩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夕阳坠落下来燃烧如火,霞光缱绻铺叠万千。
沙悟净说,“真奇怪,我好像在等一个人。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辜宁转过头,笑着看着他,眼底似有泪意又似什么都没有。
她说,“好巧啊,我也在等一个人。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朱悟能曾开玩笑,说辜宁一直照顾着沙师弟,不如两人就成了好事算了,这样花果山就齐齐美美了。
沙悟净什么都不懂,只是挠头憨笑,而辜宁抿着唇,笑而不语,依旧一派温婉。只是那温婉之中如纱如雾,似含惘然。
或许时间能抹消一切,又或许它什么也不能。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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