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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狙击精英)
但是,苏朝宇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乱跳的心转移到墙壁上,轻微的震颤越来越大,他能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颤抖而来自外界。“张诚!”波塞冬押起苏朝宇快步冲出去,脚步略微有些慌乱。
难道是苏暮宇?苏朝宇心里一惊一喜,继而沮丧得无以复加:欠弟弟的十四个美丽年华尚未开始偿还,另一场血腥已经蔓延过来。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暂时忘记了江扬,满眼都是苏暮宇的影子,满耳都是苏暮宇清脆叫“哥”的声音──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苏朝宇踉跄走过时不时就能看见尸体的长廊,直直前往大殿,血腥气越来越重,可以听见惨叫和快刀割喉、一枪毙命的各种声响,他忽然觉得有点头晕,恍惚间,身后有另外两个脚步声出现。
“快走,废物。”张诚使劲推了推一个低头猛跑高个子侍卫,毫不留情地骂道,“等着你们出力的时候到了。”
苏朝宇在余光里看见,那个带着大帽子的侍卫边走边接过张诚递上来的利刃,将耷拉在耳边没有包裹进去的一缕琥珀色头发齐根挑断──江扬?苏朝宇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个琥珀色头发的情人已经多天没有吃过正式的食物,甚至连水都没怎么喝。虽说这个精通印度瑜珈的人可以用高端而神秘的呼吸法减少消耗,虽说张诚在将二人分开前,拿了半杯纯净水过来给江扬,但是苏朝宇清楚记得,他紧紧抱住了面前那个帝国少将的时候,发现对方衬衫的下摆是湿的。“没事,”江扬说,“我不敢吃东西,一直出虚汗。”苏朝宇离开那件牢房的时候,再次看了看江扬的左肩,肿得老高,微微碰一下,竟然发硬似的。
“侍卫”稳步跑在张诚身后,不远不近。几人粗重的喘息声交叠在狭长而阴晦的走廊里。苏朝宇拖着满身的淤伤挪动步子,却能清晰听见身后有人无声地说:坚持,我的小兵,我就在这里。
手中的弹盒已经换了四次,倒在身边的尸体数以百计。张诚知道这是战争,但是交战的双方并不是苏暮宇和波塞冬,而是蛰伏十四年的积累和多年嚣张积累的罪孽。从地牢通往殿门口的路程不过快行二十分锺,张诚却觉得已经走了整整一生。
枪口有微微的白烟冒出来,一个裹着彩画帽子的年轻男孩倒在地下,还试图捡起掉落的武器补射。张诚想都没想,用一个新换上的子弹射穿了对方的手腕,继续前进。男孩的惨呼惊天动地,波塞冬却充耳不闻,拖着苏朝宇向外走。张诚忽然觉得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心涌上来,听着那些惨叫声,一向面无表情的护卫皱紧眉头。精制的铁底皮靴踩过尸体的时候,发出噗噗的响声,张诚恍然看见还没有得到这件红珊瑚荣誉披风时候的自己,正拿着沾满了血迹的利刃站在夏日耀眼的光芒下,满目血光。
“我向您表示了绝对的忠诚,”年轻的张诚指着零落在地面上的九只手掌,声音冷如冰。他还穿着野战狙击装,脸上也涂满油彩,不说话的时候,非但看不出表情,甚至听不到呼吸──刚才的十分锺里,他站在十人一列的队伍中,第一个跪下来恳求波塞冬的饶恕,并且亲自砍下了其它九人的右手。“这样他们在地狱里也没法射击,”张诚一脚踢开正在竭力抓着他裤脚叫他“叛徒”的战士,面向波塞冬单膝跪下,手指轻轻握住海神殿最高权威的脚面,“我将永久忠心于您,永久。”
“远远不够,孩子。”波塞冬亲昵而温柔地把他冰冷的手指放进张诚的领口里,一节一节抚摸他因为垂头而显得极其突出的脊骨骨节,“我需要更多的。”
死寂。
张诚始终记得那一片死寂,如同他们十人在军部的元帅办公室里听见命令后一样。尽管现在只剩他一人还活着,他还是能看见其它九双同样同仇敌忾、同样年轻的眸子。“我先签字。”为了鼓舞士气,身为狙击队长的张诚第一个在志愿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如果知道这一写,就把自己写进了消失的历史中,张诚一定会再次考虑一下,至少考虑自己有一头金色卷发的、会拎着便当站在射击馆外一直等到天黑的温柔的女友。
死寂中,他看见有人从身后捡起尚且温热的手掌,然后剪下尸体衣物上隐蔽的姓名阶级章,分别装入小盒子里,摆在波塞冬面前。波塞冬一一审视过去,认为合格之后,便亲自封上盒盖。当他走到最后一个空盒子面前的时候,张诚已经站起来了,不算突出的身高在虎背熊腰的众保镖之间却显得凛然。他把右腕抵在桌角,沾满了兄弟血液的利刃轻压骨节交接处。“我要向您表达我完全的忠诚,完全的服从。”他低头垂目说,“只想苟活。我将再也没法举枪,但是我能做您的猎犬。”话音刚落,他把身子往桌角重重一顶,只觉得手腕间钝痛,之后身子便在众人的惊呼和波塞冬略带钦佩的目光注视下,软倒在地面。
能看见对面躺着的九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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