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在比较别扭的氛围下开始的,项瑾一直冷着张脸数落着老项,项瑾妈在一旁劝她也不听。而老项虽说平日里喜欢摆出一副家主模样,可在家里头他也就能使唤一下项瑾妈,真遇着大事了还得由项瑾来拿主意,这个宝贝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基本上不敢还嘴。而且这事吧,他也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现在只能一直在旁边闷头抽烟,听项瑾发飙。
这事说来话长,东山这个地方别的没有,就是千奇百怪的石头很多,老项平时就有个收藏奇石的爱好,原先他和一帮同好者们只是在县南门一个角落交流,附近村上一些农户在山里头收集到品质不错的石头后,也会拿到南门来卖给爱好者们,但最近一两年,玩石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南门那儿每天几乎都聚积的了几百号人,自发的形成了一个无组织无管理的露天市场。于是,县南门工商局干脆在那儿圈了块地,把这帮人都集中起来,美其名曰为东山奇石市场,一来可以收点摊位费,二来也不影响县容县貌。
可由于工商局收的摊位费很高,那些村上的农户就不想交这个钱,至于那些爱好者们就更加觉得他们只是来交流兑换的,凭什么要交钱?于是,市场里几乎没什么人进驻,都转移到市场外面交流销售了。
而老项因为玩石头玩得比较早,鉴赏功力相当资深,在爱好者们中间很有威信,因此几乎每天都有人要找他帮忙去市场淘宝的,老项这人也有些小小的虚荣心,凡请必到,帮人淘宝的时候自己也经常会大袋小袋的往家里买,渐渐的在农户心中也有了口碑,他们一旦手里有货要捎到县城里来卖,总是会先找到老项,这样一来二去,老项俨然成了这买卖双方的中间人,虽然他向来以文化人自居,不屑干那些抽佣捞钱的庸俗事儿,可他们这伙人长期纠集在市场外面私下进行交易,无疑已经挡了工商局的财路,人家不找他麻烦才怪。
项瑾数落完老项似乎还不打算收手,转过头又埋怨起了她妈妈:“妈,你也真是的,爸整天到晚不沾家泡在那破石头堆里,你也不好好说说他。今天要是我们不在,爸跟人抢石头伤着了怎么办?”
“你爸他就这个爱好,我怎么说得了他哟,而且他那是去帮人的,谁知道工商局怎么会找上门来?”项瑾妈讷讷的小声辩解了一下。
“他那是在帮人吗!”项瑾气乎乎的又转向老项,“爸,不是我想说你,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好好想想,就你们那一大帮人成天在市场外面倒腾,人家市场里的人会怎么想?那些工商局的人又会怎么想?我看啊,工商局要罚你的款、没收你那些宝贝石头天经地义,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说理去。如果是生活费不够的话你们就跟我说,以后别跟人去掺和这种事了,听到没?”
老项对当官的成见很深,现在项瑾又提到石头罚款什么的,他骨子里那股文化人的酸腐气又上来了,他大着胆子强自顶嘴道:“小瑾,我都说了我那是在帮人鉴别石头,不收钱的,那些当官的凭什么罚我的款,没收我的石头!这个世道上难道没王法了,他们当官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哼,我还就不信了!”
项瑾见老爸还拐不过弯来,登时更来气了,啪的一下,把筷子拍桌子上了,“不收钱也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老项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说话了。
“算了,小瑾,你就少说两句,你爸他那人耳朵根软,别人一说两句好话他就去帮忙了,他也不是故意的。”项瑾妈扯了扯女儿的衣袖,低声劝道。
“不行!”项瑾不依不饶起来,“今天我要爸在我面前保证,以后再不跟人掺和这事了,不然待会吃完饭我就把他那堆破石头全给扔了!”
项瑾的恐吓似乎没什么效果,老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在尴尬的气氛中,陈扬觉得这饭没法吃了,前面听了这么多,他骨子里受京城那些纨绔影响颇深,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才刚进人家门,也不好插嘴多说什么,这会眼见项瑾越说越来劲,而老项跟个闷头葫芦似的,从头到尾坐在那儿挨训,他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放下筷子,他皱眉对项瑾道:“项瑾,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我看这整件事伯父就没错儿,前面伯父不是说了吗,工商局定的摊位费太高,村里人弄点石头进县城赚点钱不容易,我看他们不想进市场叫卖也很正常嘛。”
项瑾没想到陈扬会站出来说她,隐隐的还摆出了一副官老爷的样子,登时气道:“陈扬,你......”
“我什么!”陈扬很不客气的打断了项瑾,“我还没说完呢,你自己好好检讨一下,天底下哪有像你这么数落父母的,伯父他玩玩石头怎么了,把石头给扔了?嗬,还长本事了你!”
陈扬这一通官腔打完,项瑾气不过又要还嘴,谁知陈扬立刻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顿时没了脾气,学老项那样哼了一声,别脸到了一边。
老项夫妇二人顿时有些懵了,对这个宝贝女儿他们可是了解得很,从小看着挺乖巧孝顺的,可真要遇着事了,那是相当有主见的,她心里若是拿定了主意绝对是谁说也不听油盐不进,比方说项瑾小时候迷上了唱戏,他们二老就没少横加阻挠,可最后还不是拗不过这丫头,乖乖把项瑾送到了戏班子里去学戏。
如果陈扬刚才那话换了是他们说的,项瑾早就噼里啪啦的还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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