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他怀中的景帝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颤,他入宫这么多年,表面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可十年来凤太后甚至不曾让他批阅过一封奏折,参与过任何政务。别说这满朝文武不将他放在眼里,就连宫中那些太监嬷嬷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看似糊涂,心里却和明镜一样,他这个皇帝和囚牢中待死的犯人并没有区别,凤太后不杀他只是时机未到,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取下自己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许南风是一个对他说心疼他的人。只有他才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只有他才是真心的。
“陛下,您才是一国之君啊。”
许南风反握住景帝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这十年来,真正受委屈的是陛下。臣人微言轻,本没有资格妄议朝政,但入宫这些日子以来,所见所闻让臣实在心气难平。陛下是聂家唯一的血脉,是真正的真龙天子,而今六部要臣几乎皆是凤家党羽,朝廷内外文臣武官无不心向凤家。短短十年间,凤氏已将聂家打下的江山吞噬殆尽,再过十年,北沧还有聂家子孙容身之处吗?”
“够了!不要说了!”
景帝凄声打断许南风的话,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可是他无权无势只是个傀儡皇帝,难道靠他一人之力来对抗整个凤家吗?聂家一脉已经凋零,再也不可能重现昔日的辉煌。
“陛下只是龙困浅滩,并非没有冲霄之日。若能振奋起来,未必不可逆转乾坤。”
“朕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你让朕如何振奋?”
许南风将景帝重新拥入怀中:“微臣曾在流华宫中听过陛下的政见,陛下是一颗蒙尘的珠玉,若有得见天日的时候,必会让天下人为之惊艳。”
“你,你当真这么认为?”
“微臣之心,陛下难道还不懂吗?”
许南风的话让景帝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抬起头望向许南风,声音中略带颤抖到:“他们只当朕是摆设,从未有人说过你这样的话,南风,就算你是骗朕的,朕也认了……”
他话未说完,许南风的呼吸已靠近,景帝慌忙合上了双眼,只等着那双灼热的唇贴近自己。可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地被人推开,景帝被那声响所惊,慌忙推开许南风,但那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丝略带凉意的微风轻轻从门前扫过。
但这一惊,之前暧昧的氛围已是荡然无存,景帝红着脸转过了身子,心中不免为方才的事感到遗憾。若没有那阵风就好了……
而许南风却是十分感激那风,否则真要把这戏做真了日后就不好收场了。他走到景帝身后,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柔声劝道:“陛下,宫中耳目众多,您还是早些回宫吧。”
“你今日这些话,朕都会记在心上。”
景帝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出了这院子,你什么都不可多说,朕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朕不能再失去你。”
“微臣明白的。”
景帝望着眼前之人,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他的面前。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的帝王陷在一个情字里不可自拔。江山易变,岁月蹉跎,就算能权倾天下青史留名,也不及身边有知心之人相伴到老。
天下终究会是别人的天下,只有你才是我的。
他捧住许南风的脸,小心翼翼地在他唇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他说,若是只有守住了江山才能守住你,朕就为你夺了这江山。
阿吕将景帝送出之后,一回院子就看到小殊坐在海棠树下怔怔出神。他记得以前君疏月刚苏醒不久后也喜欢坐在海棠树下发呆,这两人身上的相似之处委实太多,多得甚至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可是不久之前他刚去地牢确认过,君疏月正被白舒歌锁在冰室之中,根本没有离开过半步。况且就算天下间再精巧的易容术也不可能把一个成年人易容成孩子。
也许只是像,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心虚吧……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
虽然心里知道他不可能是君疏月,但是阿吕对这个深得许南风厚爱的孩子却有种莫名的敌意。
君疏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是安静无声地盯着树上半开的海棠。阿吕见他又是这副态度,也懒得跟他多说,正要伸手把招财进宝抱回屋,却见这两个小祖宗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喜新厌旧,白疼你们了。”
阿吕讨了个没趣,恨恨地转身离去。君疏月直到他离开都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像是一座静默的雕像,无声得压抑。
进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努力地用身子蹭着君疏月,君疏月过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看到进宝趴在自己膝盖上望着自己,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我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真的没事吗?
当看到许南风主动俯下身去亲吻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胸有成竹。对于这份爱,自己原来也是有动摇和害怕的。
当君疏月不再是君疏月,没有了绝世的武功,没有了让人倾倒的容貌,变成一个孱弱无助的孩童重新回到许南风的身边时,唯一支撑着他的就只有许南风曾经许给他的生死与共的承诺。
如果连这都失去了,那么你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证他是如何慢慢忘却君疏月然后爱上别人吗?
他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但是心却像是要裂开一般疼得他不能呼吸。这时天外的惊雷声蓦的在他耳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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