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真该看看你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有这么可怕吗?放心吧,我没有在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别光顾着音乐,忘了自己的事。”
雅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幸好珍妮没有要他立刻做出行动,他仍旧可以按照自己的原计划,等到离开巴黎的时候再给珍妮留下书信解释真相,躲开尴尬痛苦的对峙。他像以前那样送珍妮回家,一路上听珍妮兴致勃勃地说这说那,一会儿计划着结婚后以莱格里斯夫人的名字继续唱歌,一会儿又问起阿尔伯特结婚后到底是阿尔伯特变成公爵还是杜波瓦小姐变成子爵夫人,一会儿又为阿尔伯特请皮埃尔而不是雅各当伴郎而打抱不平。雅各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念珍妮活泼的说话声,想念她这种单纯而又正大光明的陪伴,但又不得不心惊胆战地小心回答着她关于阿尔伯特婚事的问题。
珍妮的纤手搭在雅各的手臂上,灼热得几乎隔着衣服烫伤他的皮肤,而阿尔伯特订婚舞会的请柬正放在雅各胸前的口袋里,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难以呼吸。他明白,现在他的手上正握着两个他深爱的人的命运——与阿尔伯特私奔,还是与珍妮结婚。选择任何一个,他都注定要无情地伤害另一个人。
而他自己则永远无法从痛苦的负罪感之中解脱出来。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哪一种做法是正确的。无论如何选择,他早已罪孽深重,无处可逃。
第十九章订婚舞会
酝酿了多月的sān_jí会议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各级代表从法国各地赶来聚集在凡尔赛,留在巴黎的人们也大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政事上。街头散发的报纸和传单越来越多,来雷耶歌剧院看戏的人却越来越少了。雅各依照雷耶先生行前的指示,将《画家梦》的场次从一周三场减为一周两场,而阿尔伯特的《巴黎一夜》本来缩减为了一周一场,但在临演出时,雅各又接到阿尔伯特的来信,说是被种种社交活动缠身无法脱身,请求雅各代为指挥。信写得客气而又疏离,只有开头那“我最亲爱的朋友”和底下简单的a字签名隐隐透出一分亲昵。
雅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尔伯特了。他们约定,在订婚舞会前减少接触,以免旁人起疑。等订婚舞会结束、塞维涅伯爵安下心来将全部精力投向sān_jí会议以后,两人再做私奔的打算。雅各只得按捺心中的思念,一边等待订婚舞会的到来,一边利用这个间隙开始起草给珍妮的告别信。但写来写去,他总是不满意。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但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似乎还在为这一切——为自己和阿尔伯特的忠诚,为阿尔伯特给他描述的那副美好到不现实的图景——感到忧虑。
当他在杜波瓦家的订婚舞会上看到阿尔伯特带着迷人的微笑和杜波瓦小姐并肩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惧更深了。
阿尔伯特戴着假发,身着华服,向杜波瓦公爵和公爵夫人致意,与前来祝贺的贵族们交谈,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体。他微笑着听布封伯爵夫人说什么“全巴黎的女孩都要以泪洗面了”,温和而又漫不经心地劝慰那些曾向他投怀送抱的小姐太太。塞维涅伯爵、弗朗索瓦和弗朗索瓦的妻子站在不远处,满意地听他们的谈话。
雅各带着珍妮忐忑不安地向他们走去,心里却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与阿尔伯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阿尔伯特就是这个样子。那时雅各和珍妮的眼睛里只有彼此,那时他们谁也没和塞维涅家扯上什么关系。他不后悔与阿尔伯特相爱,但又多么希望回到那段简单的日子,那里没有灼热的激情,但也相应的没有忧虑和伤害。
阿尔伯特的谈笑自如让雅各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阿尔伯特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不属于自己那简陋的卧室或者拥挤嘈杂的雷耶歌剧院。那个像工人一样卷起袖管挥舞指挥棒排练的第三等级音乐家,那个抱着他挤在破旧的单人床上沉睡的男人,似乎只是长着阿尔伯特面孔的另一个人。雅各知道阿尔伯特只是在这里演戏,不知哪天,真正的阿尔伯特就会出现在他家门前催他动身,但阿尔伯特演得那么自然,雅各都有点分不清真假了。
“雅各,珍妮,好久不见。”他听到阿尔伯特带着笑意的声音。
“恭喜你们!”珍妮首先说,阿尔伯特吻了吻她的手,把她介绍给杜波瓦小姐,然后转向雅各。
“祝贺你们。”雅各机械地说,伸出手去要同他握手,却被阿尔伯特拉进怀里给了个有力的拥抱。“我很想你,”阿尔伯特低声说道,“等会儿我来找你。”
雅各被他放开时脸都红了。阿尔伯特却镇定自若,像是介绍普通朋友那样把雅各引见给杜波瓦小姐,然后便去和雅各身后的宾客打招呼了。
正像人们之前猜测的那样,阿尔伯特的订婚舞会确实吸引了各路贵族,尤其是住在边远地区的显贵,也作为第二等级代表趁着休会时间从凡尔赛赶到巴黎。与他们相比,雅各和珍妮是唯一出身平凡的客人。珍妮靠自己作为巴黎第一女高音的名声还能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少好奇,但在座的宾客大都只是凑个热闹,对音乐并无实质兴趣,很少有人认出雅各。即使雅各穿上了自己最正式的装束,仍然格格不入。和珍妮跳了几支舞后,他便将珍妮交给前来邀舞的男士,自己则到露台上吹风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阿尔伯特的声音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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