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个风气即便受部分人推崇,也还只是这个时代的“非主流”。竹记的做法在此时也招来了一些非议,写草莽英雄的影响力不大。人们也懒得去理,然而侠以武乱禁,这些血气充足又不得发泄的莽汉子本就是治安隐患,岂能宣传呢?
例如这次回京述职的周邦彦,对于竹记的这种引导,也是颇为不满。但好在讲述草莽故事的同时。竹记中说讲的其它一些故事,引起了文人们的推崇。尤其是被困杭州之时,发生的关于钱希文老人的那一段事迹,令得京城的士子们都大为肃穆崇敬。
即使在汴梁,直接或间接与杭州钱家有关系的人也有不少。在以往钱老的死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概念而已,故事说出来之后,这些人以各自的形式缅怀或是吊唁,也有大量的文人士子,来竹记中听这么一个故事,而后热血,而后泪满衣襟。
这些人是否在听了故事之后就有了与钱老一样的殉道勇气固然两说,但由于宁毅是最后与钱老交谈之人。竹记因此获得了一些宽容和照顾,宣扬草莽英雄的事情,也就没有一面倒的被抨击。而是或谩骂或讨论的分成了两派,也成为最近一段时间,汴梁士子们的中心讨论话题。
而在这一切繁复推进的同时,背后的那个男人,却仍旧是未曾在人前出现过……
心中想到这些时,师师走进了自己的院落。庭院里的大榕树在微微的风里投下了浓浓的树荫,蝉鸣阵阵中。空气仍旧显得有些闷热。周邦彦坐在茶几前的木地板上等着她,这位在武朝文坛享有盛名的男子也已经年近四十。他长得固然不是奶油小生的帅气类型,但那一丝不苟的衣冠,微微显出白色的鬓角与这些年来身上的风尘,以及为官的经历,仍旧将他塑造成了颇有魅力的男子,眼见师师过来,周邦彦抬了抬手,请她落座。
两人相识数年,若要说相知的心情,在这个对爱情并不严格的年月里,恐怕也是有过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男人,也该是最接近过李师师心的男人之一,也算是相处融洽了。落座之后,品茶、几句闲聊,周邦彦道:“我前次所说之事,师师可有答复了?”
前一次来到矾楼之时,周邦彦曾经提起要为她赎身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此时谈起这件事,是合时宜的。师师的年纪,已经过了花魁的黄金时期了,虽然如今还有许多人捧场,但接下来,毫无疑问的将走向下坡路,嫁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以身份论,周邦彦的官位虽然不高,但他本就有足够的才名,往日里跟李师师走得也近,由他纳她为妾,也算得上是很好的归宿了。
师师捧着茶杯,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话。院落里蝉在响,周邦彦等了一会儿,为两人添了茶水:“其实你我也知道,在你身边诸人当中,我理解你。往日里你爱游历四方,从名家学艺,在一起之后,怕也只有我能支持你。因此,你我在一起,该是最好的了……你终是要嫁人的。”
师师沉默了片刻,再端起茶杯时,望向外面的院子,语声不高:“美成兄,其实我最近在想,也许也不见得……非得嫁人了……”
“……五台山的时候,空度禅师就曾说过你有佛性……那好像也不是第一个说你有佛性的了。”周邦彦愣了愣,又笑了笑,“只是在当时你说,有些时候你看得透,却也无所谓,人总是要和别人一样,才更幸福些……怎么了?终有看不透的事了?还是说看透了,过不去了?”
“啊……”师师叹了口气,随后又道,“啊……”只是听起来也像是“唉”的叹息。
“我听说了你去赈灾之事,也听说了……你最近常去城外施舍那些乞丐……李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周邦彦顿了顿,“其实,你身边的那些朋友中,你与于和中、陈思丰这些人,虽然来往亲切,却没什么可能,倒是那宁立恒。是个很厉害的人。”
师师没有说话,对于宁毅之事,想必也是李蕴与周邦彦说的,略略沉默了一会儿,周邦彦道:“只是……此人似乎热衷商事。早些年我以为他是淡泊名利的君子,但后来所见,此人行事有正有邪,并不合君子之道。至少他让竹记宣扬草莽任侠之事,我是极不赞同的……”
周邦彦才名甚高,为人行得比较正。说话其实也是直来直往的,此时望着师师一阵子:“我知道你去赈灾之事,也是由他主持。你喜欢他吗?”
师师的目光原本望向一旁,此时才仿佛惊醒一般,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也有很久未见他了。”
“他并非良配。”周邦彦喝了一口茶,“……朝廷的旨意已经下来,我在京里只会呆五天了。”
“嗯。”师师点了点头,举起茶杯微笑,“接下来去哪里?”
满院的蝉鸣声中,两人继续说着家常般的话语,微风摩挲着木叶,在话语中掺入了单调的沙沙声。夏日的午后。空气反倒在这样的空气里显得静谧起来……
往北,上千里外,吕梁山。
马队的吆喝与铃铛的声响打破了夏日的沉闷。下午,又是一支商队进入了青木寨的外集。这支商队不小,近两百人的阵容,运了几十车的货物,是青木寨中难得看到的大单,也是因此。寨子里也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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