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姓陈,名浮生。绰号二狗。
“浮生”取自“看破浮生过半,心情半佛半神仙”。不姓张而姓陈,这在张家寨是件挺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有两条守山犬与其形影不离,张家寨都喜欢喊这个从小吃中药好不容易熬过18岁的陈家犊子叫作陈二狗,公守山犬白熊在一场狩猎中死了后,也有张家寨小崽子喜欢喊他陈一狗。
男。带把,裤裆里那玩意不大不小,算不得雄伟,也不会小到让娘们取笑。自称王虎剩大将军的那位小爷有这么个说法,男人在酒桌上必须肚里有豪气,在乱军从中得有取上将级的勇气,到了床上,就得有杀气。王虎剩佩服陈二狗,说他就有杀气,要不然怎么能把小妖沐小夭降伏得服服帖帖,虽说那妮子目前还只是个道行不深的小妖精,但好歹要脸蛋有脸蛋要气质有气质。王解放长得够小白脸,可小夭照样看不上,一个女孩懂一点围棋不难,懂一点古诗词不难,懂一点古筝钢琴也不难,懂一点诗词元曲也不难,但要每一样都懂一点,很难,让这样一个女孩看上,那就是难上加难,所以王虎剩总喜欢一副伯乐姿态地夸陈二狗不简单,属于哪类喝醉老鼠敢带刀砍猫的猛人。
24周岁。
躺在小坟包里的疯癫老人说他未必能熬过18岁,大半个张家寨也咒他早死早生,但他娘硬是把他养到了这个年龄,那个没听到几次“哥”这个称呼的傻大个富贵愣是用中药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但走出张家寨之前,落榜之后,他一直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太大意义,恐怕只想攒钱买媳妇传宗接代,走出大山,打过别人也被人打过,甚至下跪过,也终于上过女人,结束了二十多年的处男身,这才让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知道做男人就该往上爬,于是虚岁26、人生都即将度过三分之一光阴的他开始掰命地吸取上海这座大城市的精髓,就跟饿慌了的穷人突然拿到手一块肉骨头,他是能把骨髓都吸出来的。
一个叫做曹蒹葭的女人告诉他男人得站在高处才得看得远,道理简单,不难理解,可当他被熊子用弓箭指着,这个道理体会得有点刻骨铭心。一个像一条竹叶青的胭脂女人居高临下地与他说话,他事后悲哀地现自己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习惯比他矮的女人俯视自己的孬货。
他之前没用过手机没见过电脑、没住过旅馆酒店,比神农架野人好不到哪里去,猛然站在上海城市之中,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向左向右?向前还是向后?上海不是张家寨,吐口水没人管,撒尿拉泡屎都没人理睬,在上海厮混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接一个的人生十字路口,走错了,也许就闯了红灯,他不可能撞死车辆,只会是车辆撞死他,例如赵鲲鹏。
谁都知道人该往高处走,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付诸行动,在正确的方向做正确的事情,所以陈二狗很羡慕小梅和顾炬这帮人,起码他们清晰知道自己的人生规划,即使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父母也知道,该不该出国留学,是进入行政系统还是经商淘金,最不济也能做个朝九晚五的白领小资,陈二狗心眼小,度量不大,人比人,他会嫉妒,会眼红,躺在那狭窄地铺上会瞪着那杆烟枪呆睡不着觉,能穿几千甚至上万的意大利定制皮鞋,他一定不会穿回力解放鞋,能套一件什么阿玛什么尼的高级服饰,他也绝对不肯穿地摊或者小商品市场杀价来的廉价衣服,曹蒹葭要是哪天脑子烧坏了要给他一套高档公寓,陈二狗一定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
只要是是个人的确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尊严和脸皮,但没饿过渴过穷过寒酸过,没跟小摊小贩斤斤计较几毛钱过,没为水电费头疼过,不会知道自尊那玩意,是挺奢侈的一样东西,跟人卑躬屈膝,与人低声下气,谁不觉得憋屈,但生活就是喜欢把人碾来碾去不肯罢休,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前陈二狗上学读到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思想境界不高的他总觉得这个矫情,曹蒹葭笑言他要是做官肯定为五斗米折腰,而且是那种赚够了替家人全部留下后路便再无遗憾的那种贪官,虽然贪,但还知道一点为人民做点真心事实在事,陈二狗觉得这个说法很贴切。
“三叔,该你走了。”
梧桐树下,坐在小板凳上正跟陈二狗下象棋的张三千托着腮帮打断了他的沉思。
陈二狗收回繁杂思绪。怪不得高中语文老师总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写散文形散神更散。拿不了高分。他是个思维貌似很散性其实很执拗地人。这种人还真不好简单断定为感性或者理性。他随手走了一步棋。张三千才学会下象棋。步法稚嫩。但偶尔会有灵光一闪地惊艳路数。让陈二狗觉得这娃是个可造之材。有机会一定要把三千丢给曹蒹葭。跟着他混地。是块璞玉也得变成一颗鹅卵石。
张三千理了穿上了新鞋新衣服。彷佛一下子就跟愚昧落伍贫穷地张家寨划清了界线。他跟张胜利截然不同。张胜利就算中彩票头奖成了千万富翁也还是让人觉得是张家寨人。看到张三千。陈二狗就忍不住想到这孩子地娘。跟富贵一样。喜欢傻笑。她终于开始不傻笑是生下了张三千走入了额古纳河。陈二狗在想什么时候富贵也不傻笑。可那个时候地富贵还是富贵吗?
富贵。
如果是个一心想要富有金贵地人会不会更好?
不义而富且贵。于陈富贵如浮云。这难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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