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做了马赛克处理,可对熟悉他的人而言,还是能轻易认出的。付书记把老花镜摘了戴戴了摘,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谁都看得出,童颖是留了余地的,他在等着云栈来认错、求她,至于原不原谅,决定权在她。可云栈却似乎毫不领情,一声不响走了。这彻底激怒了童颖,她以前根本不屑与源寂直接交涉,现在是别无发泄处。
童颖冷笑:“云栈他连身败名裂都不怕,我看他怕不怕众叛亲离。我会把没处理过的照片给他爷爷。”
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胸口,源寂再也撑不住了,向前跌下去,满眼都是奶奶老泪干涸的苍白的脸,他怎么忍心让云栈重蹈痛失至亲的覆辙?
“不行!”
童颖略微一愣:“怎么,跪下了?真是贱。”
源寂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本来想站起,放弃了,为了云栈,跪就跪了,贱就贱了。
云栈跟他一样,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云家上两代都是晚婚晚育,云老教授九十多岁了,一生正直刻板,怎么能见得了这样的事?况且人老火气旺,血压忽高忽低,特别吓人。中秋那阵他血压飙升,晚上云栈和他堂弟轮流在爷爷床边打地铺,每隔一个小时都要醒来看一看。被这样的照片一气,老人家会活活气死的。再说,他一个人知道,整个云家就都会知道了。云栈真的会落个众叛亲离。
“我求你了,你绝对不能去找云老先生。云栈对我说过,他爷爷奶奶都特别疼你,把你当亲孙女。”
童颖的心也并非铁石。大三时第一次去云家,已经是快八年前的事了。云奶奶慈祥得让人忘了想家,云爷爷也是难得的和和气气,一个劲儿叮嘱她,如果云栈欺负她了,一定告诉爷爷,爷爷用拐杖敲他。从这以后,老人家逢年过节一定让她去家里吃饭,红包包得一年比一年大,她也已经几乎当他们是自己的爷爷奶奶了。
童颖甩开这些让人动摇的回忆:“是云栈他太过分了!我一次一次给他机会,他一次一次在地上踩。我要让他爷爷看清楚,他引以为豪的大孙子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果然是这样的,童颖对云栈并没完全死心,源寂不是不明白她想要什么,只是不舍得:“我……我跟他分手可以吧?我跟他分手!你绝对不能去找云老先生!”
童颖又是一声冷嗤,丝毫不相信。
源寂慌乱地掏出手机:“我给他发短信,现在就发,你总信了吧?”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分手也要理由,可他想不出理由,云栈在他心里没有一点缺陷。
最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字:你这么絮叨,我不再喜欢你了。
童颖一脸轻蔑:“我真不明白,就算变态喜欢男人,云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又贱又蠢的,这种便宜承诺简直一文不值!”
“你要怎么才信?”
“你们这种人,朝三暮四,反复无常,只要你活着,就会无休无止地纠缠,我没耐心再跟你们耗下去!”
安静一阵,源寂说:“一定、一定要我死么?”
童颖怔了一下,虽然她满心怨毒,也绝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可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死字还是会有所忌惮,她嘴硬:“那你从这儿跳下去啊?我告诉你吧,科技楼是l大著名的自杀楼,差不多每年都会有一个大学生从这儿跳下去,以前的原因都是什么考试挂科、失恋、被导师压榨,这次是破天荒的为同性伴侣殉情,你怕云栈不出名?明天全国都会知道他!”
源寂似乎是动摇了,脸上又现出了那种迷茫的神情。看在童颖眼里只觉得厌恶,刚要讥讽,他却站起来,一言不发,朝楼梯那边走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男人使出来更让人恶心,童颖丝毫不信源寂真的会死,怒火攻心,还是把照片寄到了云家。
云老先生无比严肃,老伴、儿子、儿媳都站在面前,都紧张得屏着呼吸。
“这个——”云老先生指了指面前的照片,“是劈死么?”
一家人面面相觑。知父莫若子,云坦程试着问:“您是说ps,劈—艾—死?”
老先生知道现在有这么一种移花接木的手段,通常用来栽赃、陷害和造谣,ps这个词他没记准,但记得这种无中生有的人应该被雷劈死。
死的却是源寂,在浴缸中割腕,许一帆发现他的时候已经不能抢救。他当然不会死在云栈家里,而是在紫荆酒店开了一间房。这里以后大概会成为凶楼,就再也不能经营那种生意了吧?意识模糊前,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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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桃花摆在墓碑前,碑上的源寂在笑。照片是云栈挑的,可以看见兔牙,却看不到左边的酒窝。他生前活得那么小心,连笑也大多很拘谨,只有露出兔牙,才是真心的笑,他的酒窝浅,只有开怀大笑,才能看见。云栈有点私心,希望他可以永远在人前真心的笑,而开怀的笑,藏进自己心底。
墓前散着几个空易拉罐。不胜酒力的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那么多的遗憾沉沉浮浮:
如果我及时收到那条信息;如果我没有离开;如果我肯听劝,一早对那畜牲防备;如果没有那么急躁地跟童颖分手;如果在源寂误入歧途前认识他……
心绪越来越乱,毫无章法地涌出来:
源寂从小的愿望就是在学校附近有一家小饭店,奶奶就再也不用冒风淋雨;源寂自己辍学,却想让堂妹继续念书,他说源家还没有一个毕业的大学生;源寂有两颗蛀牙,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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