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成了一块枯木,风雨中悍然不动。
从落针到起针,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于小离来说,却漫长的令人揪心。
随着一声微弱的低吟,楚弦月紧绷的身子似断弦一半滑落枕旁,小离急忙伸手探去,只见那人脸色煞白,浑身冰冷,一阵一阵的往外发着冷汗,他伸手覆上楚弦月的肚子,便惊觉那刚刚躁动不安的胎儿此刻安静乖巧的睡着,他心中一紧,抬手切过楚弦月的脉搏……
脉如飞絮,气若游丝。真气涣散,内力反噬。
竟是……虚弱的连一个平常人都不及。
“教主,你这是何苦来的……”
*
武林大会的前夕,正迎来安阳城最大的庙会,江湖各路众人云集于此,热闹非凡,不过这份热闹注定不属于某人。
楚弦月被硬生生按在床上修养了三天,每天都是灌药行针这两件事来回倒腾,肚子明显大了一圈儿,人却眼瞧着消瘦下去。
楚弦月房间的对面便是段羽然所在的送归客栈,每天天不亮,推开窗便能瞧见那人独自在后院儿里练剑。
彼时正值深秋,满庭落叶纷飞,段羽然一袭白衣,墨发高束,一柄三尺龙渊剑在手,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尽显英姿。
举步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楚弦月心底有几分羡慕,他自小练武的根基便不好,所以学不了这样硬朗的招式,随身的佩剑不过是带在身上唬人的,而他真正擅长的,是暗器。
是他正派最为不耻的下三滥招数。
一剑破开寒秋的雾气,如划开寂静无澜的水面,透过清晨莹莹的霜花,逐渐能够看清那人清雅端静的眉眼。
楚弦月每次都会看的痴住,不知为何,每每瞧着那人清冷禁欲的模样,他便很是怀疑那一夜的真假。
看来深陷不拔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以,瞧着段羽然那天在思远客栈的模样,应该并未把那晚的事放在心上,不仅没有上心,而且还当做了消遣。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翻旧账?
搞的像是被始乱终弃一样,太难看。
小离推门而进时,便见楚弦月百无聊赖的倚在窗边,唇角噙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他上前两步,面带沉痛道:“教主你…都知道了?”
楚弦月挑眉:“知道什么?”
“婚事啊……”
话音刚落,小离望着楚弦月面露惊讶的模样,便知是自己说漏了嘴,脚底抹油正想溜,却被楚弦月眼疾手快的拎住了后颈。
楚弦月眸色冰冷,话里更冷,手猛一垂桌面,“说!”
“就……段羽然要成亲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楚弦月皱眉压下胸口血气,紧抿的薄唇从淡粉慢慢转至苍白,半晌,才笑道:“可喜可贺……”
“教主?”
“你出去,我累了。”
目送小离关上房内,楚弦月起身摇摇晃晃走到盥盆旁,托着腹底缓缓蹲下身子,未蹲到底,便觉眼前一黑,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来。
楚弦月半跪在地,随手擦去唇边鲜血,抬手点了身上几个穴道,再抬眼时,一双勾人摄魄的凤眼里有一丝狠绝划过。
凭什么他要守着这份荒唐的心意备受煎熬,而那人却毫不知情?
凭什么他喜欢他,却不能言明,不能倾诉,甚至连看一眼都要偷偷摸摸?
凭什么自己辛苦怀胎,几乎耗尽了真气武功尽废,那人却准备新婚燕尔,洞房花烛?
便是造化弄人,老天爷也不该这般作他弄楚弦月罢。
楚弦月淡淡一笑,容色惨淡,眼角微红,他握紧了拳,喃喃道:“段羽然呐段羽然,你当真是我的灾星……”
*
九月初五,武林大会如期举行。
与此同时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说是不日就将与段羽然成亲的赵家小姐,昨夜在自家闺房中惨遭毒手,气绝身亡。
凶手用淬了剧毒的暗器直取那人咽喉,心肠很辣,事后离去不留一点踪迹,功力可见一斑。
这一桩命案喧宾夺主,成了各派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没有人去关心此行的正事了。
是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说是武林大会,其实也不过是各世家子弟象征性的切磋护捧的局面,最后再发表一番惩恶扬善,除魔歼邪之类的“远大志向”便圆满落幕。
楚弦月不打算上擂台去蹚浑水,索性捧了一小袋子酸梅,寻一处僻静的阴凉,卧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好不自在。
前些日子大动了一番胎气,他不敢再将肚子捆那么紧,只用白绫松松垮垮的绑了绑,特意挑选了一件最肥的衣物用来遮掩肚子。
饶是如此,站着时虽不显眼,躺在摇椅里,那浑圆的腹部便颇具规模了,静静的将衣袍顶起一座小山。
楚弦月时不时望望擂台上的动静,见段羽然还没出现,便又眯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怀孕七月出头,是到了嗜睡贪吃的时候,楚弦月却只睡不吃,仍是闻见油腻便想吐。
小离拿着蒲扇立一旁给楚弦月扇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有什么话想说?”
小离一惊,低头便见楚弦月一双凌厉狭长的凤目正锁向自己,支吾道:“教主…那件事……传言都说是你干的。”
楚弦月冷笑一声,“你觉的我会那么傻?”
暗器,淬毒……摆明了是有人想要嫁祸于他。
小离道:“我自是不信,可悠悠众口……”
人言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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