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叔,”他又问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睡着了,不能回答你。
大概是我想睡着的意念过于强大,不多时我果然真的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不怎么文明的梦。梦见我在洗澡,皇侄穿着红色轻袍,端着一盏油灯。他把油灯搁在地上,抬腿跨进水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主动去找薛老大夫:“大夫,我昨天泡了药浴,已觉好些了,但之前给我看病的大夫说,我脑子有毛病,不知道您在这方面有没有钻研?”
老大夫一手捋着山羊胡,一手清洗着血迹斑斑的镊子钳子小刀子,蔑了我一眼:“有人流血断头,有人满腔闲愁。嘿嘿。”
……
要不我再一头撞死吧?
还能有脸活吗?
这都是什么事儿?
我在营中徘徊,不敢回到将军帐。不料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处空地上围了许多人,我也凑上前去,看见皇侄在和宋狒狒比划拳脚。
宋狒狒看着很能打,却屡次三番被皇侄撂倒在地。我瞥见萧关也在人堆里,便挤过去:“萧关。”
萧关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尴尬,立即又将头转回场内。说实话我也很尴尬,但我脸皮厚一点,强行搭话:“宋将军打不过殿下?”
他咬牙切齿道:“殿下功夫是魏先生教的。”
我以为这是在说,“一个人的马术是秀才教的”,意指宋狒狒不敢动真格,是故意挨打。良王虽然兵书韬略读得多很会打仗,但他十五岁以前未曾习武,如今才过去五年,我不知道他在单打独斗中竟已成行家。
萧关又道:“魏先生出身西州剑宗名门,宋非市井武馆里出来的,打得过才怪。”
皇侄看见我,又把宋狒狒往地上一撂,拍拍手朝我走来。他穿着一身黑色束腰武衣,手腕脚腕处扎裹着极细的暗红布带,交领处露出里面那件红色轻袍的两道细边儿,头发束起,扣了一只不知是银是铁的冠环。
他往我脸前一站,鬓边还扑扑地往下滚着汗珠,笑唤:“叔。”
我抬起手——麻淡我抬起手做什么?
他却忽然把脸往我袖子上一蹭:“你去哪儿了?”
我缩回手:“嗯,找薛大夫,问问啥时候能好。”
那厢宋狒狒已顽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往我身上一看,咋呼道:“小叔公!你这疹子怎么了?眼圈也黑了,昨晚没睡好?”
“疹子变黑就是要好了,没事儿。”我淡定道。
皇侄也打量起我的脸色,眼底露出一丝探究:“叔昨晚没睡着?”
我忙道:“睡着了,就是做噩梦,睡得比醒着还累。”
皇侄默了默:“要不再回去睡一会儿?”
四下一片静默,众人用见鬼的眼神盯着我,似乎在说:“这人谁?不仅能睡午觉,还特么能睡回笼觉了?”
为了军纪严整,我决定拒绝,刚要开口,忽跑来一个小兵子,道:“殿下,前线战报!”
皇侄接过战报,打开看了一眼,递给我。
“!”大侄子你给我作甚!
我只虚虚接住,托在手里,并不去看。皇侄说:“灰狐已撤出长河关。”
众将一阵寂然。萧关打破沉默:“又让他跑了!”
宋非暴骂道:“操他奶奶的!”
“缩头王八,呸!”
“晋王这孙子!”
“这下怎么办,殿下,我们退兵吗?”
皇侄看了我一眼:“不退。我们和晋王打。”
众将哗然:
“打!早就想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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