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想要抬起手去确认一下那人的轮廓,却被令狐冲误会是要甩开自己的手,而下意识地捉得更紧。林平之也没有太执着,轻笑了一声道:“一辈子,太重了。”他不相信令狐冲真能做得到,更不相信自己会有如此的幸运,可他还是忍不住存了一点小小的奢望,对这个承诺的微弱的渴望和对这份温暖满满的贪恋。
至少,再让自己贪恋一阵子吧。他想着。他没有那么贪心,想要一个一辈子,他给不了,他受不起。可他实在是舍不得放开这份温暖,那么至少,在那三年的期限过去之前,让他把这个梦,做得久一点。
令狐冲离开的前一日晚上,贺小梅带着他的百宝箱来到那两人房中,捋起袖子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倒是把那两人吓了一跳。
令狐冲给林平之梳好了头发,放下梳子上下打量了贺小梅几圈,这才认真道:“贺神医,看这架势,我都快以为明天出发的是你了。”
贺小梅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令狐兄想多了,在下一没有黑白通吃的广阔交游,二武功稀松本事低微,何德何能担此难于登天的差事,不过是打算靠着不入流的小小花巧,勉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说着,他转向林平之又道:“我没有令狐兄那么神通广大的武艺,但也定当全力保得林公子你周全,只是说不得得委屈一下公子了。”
“无妨,贺兄请便。”
贺小梅听得此言,兴致勃勃地拿出一应工具,当场就在林平之脸上涂抹起来,后者虽疑惑,也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不发一言,唯有一旁观看的令狐冲不时现出惊异神色,兼而发出啧啧叹声。约莫过了一刻,贺小梅这才满意地挺直了腰,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再看他面前,那玉树临风俊俏秀气的少年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瘪瘦削的老头,面上的麻皮掩映在黄褐色的老人斑当中,额角的纹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贺小梅上下左右欣赏了一遍,觉得自己的手艺实在是不错,这才给林平之重新上药缠纱布,复又在他的脖颈双手如法炮制,叫人一眼再看不出任何破绽。林平之一片茫然,令狐冲则是叹为观止,对这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赞不绝口,借着夸赞之机也让林平之明白了七八分。
贺小梅又在自己的脸上鼓捣起来,一边解释:“林公子身子多有不便,想来容易引人注目,若是扮作年迈老者,出入起来也就自然许多。再者说,咱们这一回就是越掩人耳目越好,令狐兄你看这张脸,可不是叫你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第二眼?越是如此,这易容就越不容易穿帮,有百利而无一害啊。”他一边说,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没一会儿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太太就出现在了房中。令狐冲乍一看只觉得这老太太略微有些眼熟,再一想,可不就是那日塞布片给自己的那位么!
老太太颤颤巍巍走了两步,咧开干枯的嘴唇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我老太婆可怜呐,儿子上京赶考没有消息,媳妇抱着孙子跑了,没奈何,只好带着我这风瘫的老伴一路从老家赶来,到京城找儿子来啦!”嗓音活脱就是那么回事儿。林平之嘴角抽了抽,非常笃定地在一旁“眼不见为净”去了。令狐冲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甚至还大着胆子上下其手了一番,仍是没有找到丝毫的破绽,惊讶之余也不免想起了另一个同样精通易容的人来。
第十六章 阴谋
——不思量自难忘,唯有人心不可防
走出城门的时候,令狐冲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向来路,身后熙熙攘攘,与他却已不大能入得了耳。已经多久没有这般一个人行走江湖的感觉,他快记不清了。他掂了掂肩上的包袱,在把绝大部分的银钱留给林贺二人后,它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可曾几何时,他心里的包袱竟比肩上的更轻些,与如今是不能比的。算不清是何时开始,他背负的越来越多,恒山派诸人,武林正邪两方的矛盾,盈盈重如山的恩义,对林平之的愧疚……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可言说的东西。他每每思及,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不敢细究,生怕自己想得太明白,仿佛其中隐藏着一件极大祸事,一旦搬到了明面上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似的。
独身上路轻装简行,速度又比带着林平之时快了许多。这一路上令狐冲不是盘算着如何盗药,就是一遍遍复习背诵早己烂熟于心的独孤九剑并内功口诀,半点不敢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他发觉自己越是见不到,脑子里就越是被那人的样子塞得满满的:喜的嗔的怨的怒的,迷茫的温柔的坚定的,被恨意与复仇的快感交织成的火焰点燃的,邪气十足挑眉一笑美得惊心动魄的,还有他以为自己早就淡忘的那个衡山夜,单薄的少年跪在父母尸身前痛哭失声几乎心神俱裂的模样。可在所有这些画面浮现眼前后,他必定会忆起少年因为剧痛惨白了脸,不管不顾向他扑过来时狰狞的样子。他眼睁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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