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告诉我十郎和浩伯的事吗?”
曾穆望了望窗外月影婆娑,平静陈述:“浩伯还在繈褓之中,赵老爷殉职,他家是世袭武官,一向清廉,家境清贫,不像十郎是世家大族出身。两人并无关联,不巧後来在同馆求学。两人在馆中极是亲昵,外人也未看出不妥,直到浩伯要袭他爹武职,那是个中秋夜,我尚记得,我与辰明、浩伯,皆受到柳家邀请吃蟹宴,当夜也都住下。深夜,柳探花夜读,见到浩伯进十郎房间,尾随过去,外人才知晓有那事。柳探花是十郎的大哥,他当时还不是探花呢。”
林致远听得目瞪口呆:“後来呢?”
“当夜浩伯被柳家关押,我和辰明本想为十郎求情,但都被轰出了府,之後再无法进入柳府。几天後,传来十郎被柳老爷告不肖,学政夺了十郎衣冠,十郎那时只有十六,却已是位秀才了,可惜,自此没了功名,断了学业。外人以为十郎真是不肖子,可也有人知道内情,渐渐也传开,成为一时笑话。”
“居然还夺十郎的秀才,柳家人做事太绝情!”林致远愕然叫道。
“浩伯上任公文下来,柳家再不敢扣留浩伯,然十郎自此再无消息。直至半年後,辰明打探到十郎出走,去了金华。十郎这一藏就是两年多,之後的事,你也知晓。”
“浩伯就没想过救十郎,带十郎走吗?”林致远对这个叫浩伯的男子充满了鄙夷之情。
“致远,这世上确实有那等异常之人,为此抛家弃子走上不归路,这真是条不归路。”曾穆强调了“不归路”。
林致远黯然,原来十郎的过往如此的悲惨,两个男子相爱,真是大逆不道。
“辰明啊,他性情比浩伯不羁,也不像浩伯有条祖传金腰带(世袭武官),得生个儿子继承,他到现在都不肯成亲,也是误入歧途,倘若,当年浩伯换成了辰明,兴许是另一番故事。”
曾穆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如果十郎心中所属的是辰明,也许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也许辰明是在等十郎。”林致远说时,心中酸楚。
“致远,你不曾认识当年的十郎,十郎正是那种心中所锺,永世不渝的人。”
“好吧,李辰明活该死了,叫他喜欢十郎,又到处fēng_liú,十郎看不上他。”
林致远在心里默念。
曾穆在林致远家待了三天,第三日午时,曾穆躺在林致远房间午休──林致远房间给曾穆,自己睡老爹房间,曾穆睡得正甜,突然被一人猛力晃醒,一见是李辰明,吃惊不已。李辰明往床上一坐,斥责:“你竟赖在致远这里,难怪这两日寻不著你。”曾穆从床上爬起,抱著林致远的竹枕头,一脸惬意:“找我什麽事,没事我继续睡了,这床真舒坦。”李辰明恼怒抢过曾穆的枕头,把枕头抛回床,拽起曾穆,二话不说将他丢出房外,交给曾穆的小厮──和李辰明一起前来的小厮。
“等等,我画还没收呢,在房里。”
曾穆跑回房间,把东西收拾,此时,林致远已过来,见到李辰明不予理会,过去帮忙曾穆。
“还在磨蹭,浩伯在你家中,大兵把你家给围了。”李辰明这话,终於让曾穆不再嬉皮笑脸,惊号:“浩伯这混帐东西!”
曾穆以极快的速度和小厮离去,留下林致远与李辰明。
“浩伯?他回山阴了?”林致远十分震惊,他从未见过浩伯,但是略有耳闻此人官职不低,手里有不少兵。
“他回来省亲,致远,你肯帮十郎一件事吗?”
李辰明话未说完,就已执住林致远的手,扣上不放。
“我愿意做,我是为了十郎,不是因为你要我帮忙。”林致远抽出手,不代表他和李辰明心平气和说话,就是要与他和好。
“好,不是为我,我们快点走。”李辰明拽林致远出门,看得在院子里的老爹与小鱼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这位是李家二相公,但也没想到是这种一次又一次闯进家门来的人。
两人出街,在一家衣店里驻足,李辰明叫掌柜拿件适合林致远身材穿的深衣,就连巾鞋袜也要新的。林致远平日穿的都是下人仆役的衣服,哪曾穿过深衣,掌柜将幅巾和大带交他手里,他一脸痴呆相。李辰明二话不说帮他摘去头戴的方笠,脱去外穿的直裰,帮林致远换上深衣,拉扯系带,用手熨平,拿起大带,手绕向林致远腰部,帮林致远系好大带,又拿幅巾给林致远戴上,勒系好,把两只巾脚垂在肩上。“鞋袜我自己穿。”林致远被李辰明这样服侍很不自在,他搬来椅子,坐下将新鞋袜更换上,一切妥当,李辰明递来镜子,林致远在镜中照了照,不可置信问:“这。。。。。。这是我吗?”李辰明看得目不转睛。林致远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鼻眼确实像十郎,奇怪自己以前怎麽就没发现,心里百感交集,想想他现在又是士子的装束,如果此时老爹和小鱼见到,只怕他们也不敢认了。
“把我打扮成这样,用意何在?”林致远拉了拉宽大的袖子,穿得这麽端庄,他浑身都不自在。
“用你换出十郎。”李辰明说出了他的目的。
“是有那麽点像,真是古怪,不过十郎是十郎,我是我。”
林致远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十郎,哪怕他与十郎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十郎,两人性情南辕北辙,学涵更不在一个层次上,能将他们两人当一人,那也太可笑了。
“我并未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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