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龙抬头看看虞静卿的脸色,放柔声音道:“本是你受委屈,还要你来安慰我。”
虞静卿微笑道:“我没事。”
话虽是这麽说,终究是游兴被打扰,两人也不再游玩,打道回府了。
隔天皇帝宴请各地藩王,章文龙进宫去了。
虞静卿坐在灯下看书,却老是走神,与章文龙相识、相知、想爱的种种场景涌上心头。想当年虞家为镇北王所垢满门抄斩,多亏忠心的老臣尽力奔走方保住自己一条性命。镇北王为折辱自己,将自己送与章文龙,原想这凭战功被封王的男人是好色荒唐之人,没想到却是至情至性的真男儿,以後相处的时间里得他多次救助维护,自己竟也陷入他的柔情,虽不为世人所容却未曾後悔。想到那人最初跋扈的样子,而到後来为了成全自己的抱负,一再退让助自己为官,这些年饱受相思之苦却不曾有丝毫怨言,虞静卿不禁勾起嘴唇,露出幸福的笑容。但是转念又想,当初自己急於报仇,借助上官家族的势力与镇北王对抗,把六皇子墨奕推上皇位。没想到赶走了虎又来了狼,扳倒一个镇北王,却导致了如今後宫专权、外戚干政的局面,也是当时的失策。想到这里,他又眉头紧蹙,发起愁来。
正想得出神,门被推开,章文龙大步走进来,嘴上直嚷道:“静卿,今天真高兴。哈哈!”
虞静卿起身给他倒茶,笑道:“什麽事,高兴成这样?”
章文龙得意道:“今天在宴会上,我当著太後面参了上官家那几个孙子一本。”
虞静卿微一怔愣,继而道:“你说什麽了?”
章文龙看出他的担心,将他搂到胸前,道:“放心,我也不是不知轻重,就是借著喝酒说上官家疏於管教,我不过与友人出游却被他们无礼冲撞,出言侮辱朝廷大臣……哈哈,你没看见把太後羞得,那脸色都可以开染坊了。我想她一定会去收拾那几个混账。”
虞静卿好笑道:“你又不知昨日那几人的姓名身份。”
章文龙眼睛一瞪,道:“管他呢,反正上官文宇这家主是跑不掉的。”
虞静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叹道:“哎,你啊,真是睚眦必报。”
章文龙认真地道:“我就是见不得你受气。谁要敢欺负你,我讨回来。”
虞静卿心头一热,抱住他的颈项,唤了一声:“文龙。”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等我找到掣肘後党的方法就与你归隐。”
章文龙抬起他的脸道:“真的?”
虞静卿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章文龙兀自不信道:“你舍得下?”
虞静卿抚著他的脸,悠然一笑道:“有何舍不下?”
章文龙不说话了。章文龙知道对於从小受“齐家治国平天下”教育长大的虞静卿,一直把匡扶天下,报效国家作为自己的至高理想,他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正是施展才华实现理想的好机会,他却愿意为这份为世人诟病的感情抛下功名,若非用情至深,如何做得了这般的牺牲?
章文龙收紧手臂,将他紧紧贴在胸口,静静感受隔著衣服传来的爱人的心跳。半晌,他轻轻出一口气道:“有你这番话,也不枉我辛苦这些年。”
虞静卿靠在他的肩头,露出浅浅的笑。三分欢喜三分安宁,星星点点,是藏也藏不住的快乐。
慈云宫。七彩琉璃瓦,朱色宫墙,雕梁画栋,威严华贵。
正殿内比起外间的金碧辉煌却是另一番景象,宫殿里的摆设既少且朴拙,疏疏落落散在各处,显得殿堂中空旷幽深。鎏金香炉中的沈香与鲛绡纱帘缠绕在一起,更让殿中氤氲迷蒙。
此时,锦榻上斜依著一位三十多岁的丽人。她身著绛红绣金宫装,面容豔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只戴一粒小指大小的明珠。
她正是当朝太後上官慈。
锦榻前架著一竿竹帘,竹帘外跪著太後的弟弟、皇帝的舅舅、神武侯上官文宇。今天上官文宇进宫看望太後,只著一件云锦常服,叩完头问过安後,在下首的椅子上坐定。
上官文宇小心翼翼地道:“听说昨日宴请藩王,章文龙那厮冲撞了太後。”
太後在帘内淡淡道:“不过是言语有些不敬而已。”
上官文宇恨道:“那厮越来越放肆无礼了!”
太後冷笑道:“你身为家主不知约束子侄,才落人口实,莫要怪罪他人。”
上官文宇嗫喏应道:“臣弟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太後摸著手中的团扇,拧著眉头道:“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哀家。这章文龙确实是个障碍。”
上官文宇小心问道:“太後是何意?”
太後用翠玉甲套来回划过丝绢扇面,微微眯起眼睛道:“自虞静卿出任太子太傅後,一直和唐铭筹划著对付我们上官家。本来你手中有兵权,他们不过是文臣,原也无需太过惧怕。但是哀家忘了虞静卿身後还有个章文龙。”
上官文宇道:“太後是怕章文龙帮著虞静卿对付我们?”
太後目光阴冷道:“章文龙行事狷狂,无视礼法。他会为虞静卿在皇宴上冲撞哀家,如果虞静卿真要用他的军队,他肯定不会拒绝。当然他出兵讨伐镇北王不就是为了虞静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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