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更是不由得一双剑眉也向上一挑。
然而,他转念已想到:不,不可能!他今天才好不容易以当众调戏我的下三滥手法逼得我答应了为他侍寝、交出除了最要紧的那处之外的身子其余所有部分给他,怎么可能现在又突然允许我有可能脱困离宫?不,他的意思应该只是让我有机会拿回这张礼单上本来就明确地写着的礼物,交还给父亲,其实……其实是他在向父亲暗示:他已经得到我了,以前父亲上贡这些礼物只不过是一个把我送进宫来给他的名义,所以现在他可以都退还给父亲了!
嘿嘿,原来如此,原来不过如此!他认定已经得到我了,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名义上的礼物了!
悲愤之情在李世民的胸怀之中积聚,但这些心绪他已经学会不再在目光之中流露。杨广看见的,只是在那一道精光猛然迸射而出之后,充满着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之内的,是一片森冷冰寒。那一直在他眼中看来,是显得那么清澈得可一眼看至底处的眼睛,也变作一汪深深的潭水,再也无法让他到达那最深之处。
杨广不觉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自己这样做,对了吗?到底是李世民本来就有着他从来不曾见过的这一面,现在才被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激发了出来;还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使他的本性开始发生变化,变得让自己忽然感到如此的陌生,与……可怕!
李世民随着皇帝回到承香殿的寝殿时,他一声不吭的便走到这一个月来每晚都要罚跪的那个角落里,以那“正确”的姿势跪下。
然而,杨广却向着他一摆手,道:“今晚不用跪了,明晚再继续,起来吧。”
李世民心中一怔,但脸上不动声色,也没有多问一句,就站了起来。
杨广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的,谁知却见他不但没有问,甚至连脸上都不动一丝诧异之色,仍是保持着刚才从毬场亭下来时就有的那副森冷冰寒之色,不觉暗暗皱了皱眉。
刚开始发现李世民这“另一面”时,他觉得挺有趣的。但后来就开始觉得有点可怕了,再这样一直下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之感又在他心头涌动了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你这小子怎么可能真的跟我平起平坐,与我对敌抗衡?——你以为我今日让你整天都跟我一起坐在御座上,还说免了你以后见到我要下跪见驾的礼仪,你就真的能够与我处于同一地位之上了么?我怎么能看着你的眼睛却看不清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能在面对我的时候如此冷静,对我的任何言行——无论是发自好心还是出于戏弄——都冷漠处之?
他招招手,示意李世民走近他身边,又拉他挨着自己坐下,道:“世民怎么不问为什么朕今晚不用你跪了?”
“陛下圣心,岂是臣可妄加揣测的?!”李世民仍是那样冷冷的回答道。
这样听起来,像是跟他中秋宫宴之时所说的一样冠冕堂皇的回答,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那样的冷淡得隐隐地透着一股傲气,这可就完全与中秋宫宴时所刻意摆出的那副恭敬之态南辕北辙了。
杨广看在眼中,气在心头。可是,这又分明不是他不许李世民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情形,自己便无法拿那“禁令”来申斥他。更不要说,事到如今,自己也不想真的再伤害他了,尤其是这个明天他就要跟那刘弘基比试的前夜。
他只能狠狠地抑下心头一股怒火,道:“朕之所以不让你今晚跪,就是因为刚才朕在毬场上已经说过了,要你公公平平地跟那刘弘基决一胜负。他今晚要好好地休整体力,你也一样。如果你还像之前那样整个上半夜都跪着,明天还哪有体力和精神跟他搏斗?等会儿你跟朕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就好好地在这旁边的耳房里睡一觉。朕今晚也不找妃嫔侍寝了,好让你能安安静静的休息。朕的心意……你到底明白了没有?”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又露出了些许关于自己的心事的口风。
却见李世民脸上那森冷冰寒之意略略的退去,向着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是。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公公平平的与刘侍卫决斗,凭自己的实力让那份礼单……原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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