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冬至,还有中年人之外,别人似乎视若不见。
那位“节公”淡定自若,甚至还朝他们这边微微一笑,冬至知道,对方是在跟龙深打招呼。
紧接着,一名内侍从门内疾步奔出,只高声说了一句:“皇爷有令,行刑!”
没有旨意,也不在菜市口,这是冬至见过最奇怪的行刑场面了,似乎所有人都在赶时间,生怕被打断,所以巴不得赶紧把这件事解决,而节公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于是就在皇宫的其中一个门前,刽子手手起刀落,一个脑袋骨碌碌滚向旁边,头顶骤然炸亮,响雷滚滚而来,内侍差点没吓得跳起来,脸上流露难以掩饰的惊恐和心虚。
冬至转头看龙深。
他一动不动,没有上前援手,也没有离开。
这时候的龙深,跟书斋里那个,又有了些许变化。
锐气一点点沉淀,变得更加冷静沉着,也更加有距离感。
“师父。”冬至轻轻道。
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叫叫他。
此刻的龙深,应该是伤心的吧。
刚才短短两个片段,可以看出他与节公之间亦师亦友,交情不错,一个朋友为了自己的理想和道义安然赴死,龙深阻止不了,不想阻止,但心里未尝就不难受。
这样的事见得多了,再柔肠百转的人,恐怕也会渐渐练出一副铁石心肠,对万事万物都无动于衷。
然而龙深并不是。
在他冷硬严肃的外壳下,依旧汩汩流着热血,所以他会一直留在特管局,为了心中信念而奋战,还会收一个平凡的人类当弟子,教冬至知道,什么叫除魔卫道,责任与担当。
让冬至意外的是,本来应该完全听不见的龙深,却若有所觉,忽然往他这边的方向转过头来。
他心头一惊,正要说什么,眼前一花,无论是龙深,还是已经人头落地的中年人,却都消失不见。
黑暗的洞窟令人眼熟,角落里幽幽发光摇曳的植物更让人瞬间穿越时空,找回熟悉的记忆。
“今生今世,弟子冬至奉龙深为师,定当爱之敬之,矢志不渝,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时空之外的冬至,站在鬼尸群中间,与它们一样,仰起头,静静看着悬崖上,两个身影,一站一跪。
鬼尸们面目青白,双眼孔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冬至想的是,那时候的龙深,是不是也在为了收徒的这一刻而欣喜?
从一把绝世名剑,历经日月风霜,玄妙机缘,终于化为人形,修了上千年,龙深修出远比大多数人类还要出色的心性。
能拜这样一个人为师,他何其有幸。
望着半隐在黑暗中的男人,他的双目逐渐湿润,感动与歉疚交织弥漫,将心口一点点填满,却不知怎的,忽而悉数化作悲伤,痛得他微微弯下腰。
他没有料到,在龙深的记忆片段里,收徒这样一件小事,竟能与他出生的那一刻,相提并论。
冬至想,自己何德何能?
他只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每天画几幅画,吃喝不愁,偶尔出去旅游写生,芸芸众生之中毫无亮点的普通人,只因长白山上的那段经历,从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如燕雀在枝头偶然窥见万里层云中的凤凰,被百鸟之王的光芒万丈华丽灿然所吸引,心里就此也住了一只凤凰,不仅想要翱翔九霄,渺山河俪影,还想与凤凰并肩,同看那千万载春秋。
山崖上,龙深正将昏昏欲睡的,几个月前的冬至顺势揽入怀中,风衣隔开两个世界,也隔断了外界的危险,让徒弟得以更加安然地小憩片刻,那是龙深从来不会诉诸于口,只用行动所表达的爱护。
即使未必是爱情。
周围慢慢浮现波纹,光线越来越亮,洞窟里的幽暗诡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客厅里明亮的灯光。
变幻无穷的洪荒万象仿佛错觉,只有冷清安静的方寸天地才是现实。
冬至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去,将脑袋埋入曲起的膝盖。
他想对龙深说,不如我们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从头来过,我愿一辈子将你当成敬重的师父,谨守界线,绝不再跨过雷池一步,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直至生命的尽头,直至踏入黄泉忘川。
是他亲手毁了这段恰如其分的关系,时光回溯,覆水难收。
……
京城。
电话声响起。
白猫喵了一声,歪着头望向没有动静的男人,似乎有点疑惑。
三声过后,男人的手指从纸上滑过,终于接起来。
“龙局。”
“唐净,什么事?”
唐净所处的环境有点嘈杂,不过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过来。
“有件事,我先跟你简单汇报一下,是鹭城那边发生的,我们在调查一桩灭门分尸案的时候,发现……”唐净一口气没歇,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龙深没有打断对方的话,从头到尾听完,才嗯了一声,说出他们这边已经查到的信息:“李青的身份已经证实,原名山本清志,日本籍,阴阳师出身,藤川葵的师弟,后来与师门闹翻出走,先后在东南亚用其它的化名,犯下多宗杀人案,怀疑是流亡的时候逃窜到鹭城,伪造李青的身份,国际刑警已经对他发出红通令。但他背后可能还有人,务必提高警戒,早日将他捉拿归案。”
唐净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道:“我这边才刚刚把山本清志的名字报给你,你那边就连他的真实身份都确认出来了?这效率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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