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月感觉仿佛了解了至今千早关怀备至的其中涵义。
她是位对深月的境遇也好,花街与岛的规矩也罢全都了然于心的人。对于现下深月无路可逃的处境,与深月本身同样感同身受。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那么样地担心深月的处境——
「对她撒娇吧。那对千早来说应该比什么都来得高兴吧。」
「撒、撒娇?」
「因为已经无法让死去的孩子撒娇了啊。就算不是这样,你也还是多跟别人撒娇点比较好。」
对于意想不到的话语眨眨眼,深月模棱两可地笑了。
「我觉得,我已经相当撒娇了。对姐姐大人也好,肯拉特大人也好……」
「好像从根本上关于那方面的标准就不同啊。」
苦笑的肯拉特,轻轻将他横卧地放在睡床上。被撑在后颈的手抱了过去的头微微呼着气息,深月的朱唇被啄了上。
比起每一挪动身子便引发的疼痛,想要触碰这个人的意念还更为强烈。摸索唇瓣交叠之处的亲吻仍嫌不足,深月以伸展的指尖紧抓住宽阔的肩膀。
交相接触的唇,扬起了微笑的形状。肯拉特回应般地温柔啮咬了深月的舌尖,旋即又自鼻尖至眼角落下宛如安抚般的吻。略微亲啄的那吻,感觉上还比较近似于正温柔制止着乞求那件事的深月,于是深月心想莫非是扫了他的兴致而胸口深处一阵发冷。
怯生生地,深月抬头望着近在眉睫间的那人。
「肯拉特大人……」
「是很想碰你,我也想看你露出可爱的表情呀。可是不想在勉强你之下做这做那的——伤势痊愈之前,就用这些忍耐一下吧。」
深月将头靠上那戏谵般说道的人的肩膀,在其双臂中被包围起。由于那俯视的表情沉着安稳,深月的心情变得仿佛泫然欲泣。
如果真的是金鱼就好了,注视着映照在视线范围边端窗际上的金鱼缸,深月这般想着。
若是那只金鱼,就能一直待在这儿。至少在这个人留在这儿的期间,无须离开他身旁。能够仅仅怀抱着这个人的记忆,迎接或许无法度过的寒冬。
咽下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深月再度伸出手。紧捏住近在相互依偎距离之下那人的袖子时,被肯拉特的大手抚摸了脸颊。
被这样温柔地对待,明明欣喜却又感到恐惧。
『接了怎么样的客人,多少人?』
自深月哭了出来的那夜以来,这人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花街中的工作。一同躺上睡床时亦然,与从前相同——或许是更加地,变得惦念着自己。
愈是被温柔对待,那时宛如冻结般嗓音的声响就愈是深陷胸口里头。
「别自满起来了」,若不这样训诫,一定会会错意的。然后把「之所以能这样只因为自己是个被买下之身」这件事抛诸脑后,变得想要去依赖。
险些儿就要全盘托出,寻求协助了——
感觉那肤浅的想法仿佛要浮现于表情之上,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不想要那样的面容被瞧见,深月宛如要钻入身旁之人的怀中似地紧搂着他不放。
自深月紧抓住的胸膛所传来的小小的笑声仿佛私语一般,为了不影响伤口,于是被谨慎地,但亦结结实实地拥抱住。
若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深月不住地企盼着。
从触上鼻尖的服装,飘来阵阵深月所不知的味道。
那是遥远异国的气味,朦眬间深月如此认为。
十
所谓时光的流逝,真是件奇妙的事。
独自一人的白昼仿佛温吞吞似地漫长,两人一同度过的黑夜却仿佛被偷盗了般的短暂。期望能永远持续的夜晚几近蛮横地稍纵即逝,之后所带来的是深月企盼能永远不要来临的早晨。
轻轻挪开贴上下唇的指头,深月凝视着映照在镜中自己的容颜。
来到岛上之前,深月原本并非如此。黎明结束工作而早晨就寝,过午起身打点,等待黑夜投入工作。对于那样的每一日,完全不抱疑问。
客人温柔也好粗暴也罢,并没有多大差别。工作结束的深夜,单是望着月光下的城镇就已是一切。一面毫不厌倦地眺望着被窗框所裁切的风景——自己所不知的事物也好,在那前头无穷遥远的地方有片未曾见过的土地也罢,这些深月丝毫不曾想像过。
那时的深月必定是宛若半梦半醒一般吧?正因为不懂真切地期盼些什么,才能够像那样过活,而今他如此认为。
——今日,就是在岛上度过的最后一日。
目送完肯拉特之后,深月拜托千早,在午前整装完毕。
盘成艳丽形状的秀发上插着仍尚崭新的珊瑚簪子,以及漆器排梳。在四季花草图样的短袖和服上将腰带系成了文库结,披上穿着次数屈指可数的礼服伫立在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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