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楼大大咧咧道:“我不仅见过,还知晓来龙去脉。那女子本是邺王殿下别院里的一棵柳树,刚好能垂过墙头河岸边——我就在河对岸的坟冢里,远远能望见她的柳梢。后来听附近的鸟雀说,邺王殿下新得了十株牡丹,怕它们挨不过冬雷,就将雷劫引在了那棵柳树上。谁道来年三春,东风一来,那牡丹才开了没几天就被尽数吹落。”
李声闻笑道:“好,我的问题问完了。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殿下心里肯定明白我想问什么,我就是近乡情怯……”霜楼晃荡着两条腿,低声说道。
李声闻说道:“他一切都好,只是依旧哀痛不能自拔。他前几日还到你坟前,带着子夜四时。只可惜这一回你怕是真的没有听到。”
霜楼咬了咬下唇:“我本来年年都听着的。但今年长安有变,我没法呆下去。我的坟茔与躯体都被一名妖怪夺取,她借此来驱使我为虎作伥,我实在不愿意为恶。恰好十三娘从黄泉下出游,路过灞桥,将我救下,我便随她到这里来了。”
“殿下,我得十三娘所救,免于为恶鬼驱使,但也不能离开太山府了。殿下可以帮我捎一样东西给秋来么?”
李声闻欣然应允:“我定会带到。”
霜楼摊开手,递给他一根燕羽,一字一句道:“还有,殿下,请告诉他千万要当心‘霜楼’。”
第97章
“快走啊!又起山火了!”在山的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嘶吼。
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似有许多人狂奔而过,脚步声渐渐和山鸣合为一体。车儿躺在床上,被这吵杂吵得不得安眠,但他烧得厉害,要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何事亦是做不到的。
他迷糊间想到,前几月村外的山坡另一侧流下奇怪的火焰,不仅烧坏了山坡的田地,还吞没了相隔几里的一座村落。他在远处眼睁睁看着赤红的火,像瀑布一样流下山坡,转眼就吞没了整座村子,连飞烟也没有剩下,隔天他就病倒了。
现在人们这么吵,是那火焰往这边来了么?那要赶紧跑才是!
他感到周身越来越热,有烧焦的枯枝声在耳边响起,但他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双眼。
不知在什么地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有鸟儿发出凄厉的鸣叫。车儿闻到一股又潮又冷的霉味,那味道直钻入肺腑,抚平了他周身的燥热。那木头燃烧的声音似乎也低了下去,渐渐听不到了。
唯有鸟鸣声声不停,和着那股潮冷的气息由远及近行来,又由近及远地离去。车儿动了动身子,忽然睁开了眼。
正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门户。车儿跳下床来,他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足够支撑到门边。敲门的是一位不认识的书生,模样穿着都是山村孩子不熟悉的清贵,车儿暗暗感叹了一下他衣服上暗纹的精细,哑声问道:“你是谁?”
这位访客虽然穿得华贵,样子却狼狈极了,他浑身都滴着水,腰上还缠着一条青蛇,像刚从河里爬出来一样。车儿不由得想到水鬼的故事,心里一紧,就要关上门扉。
他推动木门,竟然摸到了一手木炭。他的家门变得黝黑残破,一副刚遭了火灾的模样。来客见他呆怔的样子,笑着发问:“地火来了,你怎么不去逃难?”
车儿吓了一跳:“地火来了?那村里的大家都……”
书生笑道:“不妨事,我取了能灭地火的水来,已经熄灭了地火。但是这里很危险,暂时不能居住了。”
车儿沉默下来。白衣书生又道:“我叫李声闻,是个画师,恰好路过此地,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刚才灭火时我的同伴精疲力竭,一时不便离开,想向小郎君讨杯水喝再走。”
车儿朝外面望了望:“大家都已经走了?我们该到哪里去?”
白衣书生说道:“只要不在这山附近居住,应该就不会再遇到地火。另外我方才熄灭了地火,两日之内它应当无力再次燃烧,小郎君可以稍作安排再离开。”
车儿心下稍安:“客人请进,我这就打水来。”
听到这句话,白衣书生立刻进屋找了张毯子坐下,一点也不见外。车儿从烧焦的屋檐下取了水回来,正好看见他解下腰上的青蛇,温柔地摸着它的头。这条蛇生得与山里的菜蛇一点也不一样,鳞片闪闪发光,头上还生着长须长角。车儿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的同伴?”
第98章
“是啊,我讨水就是给它喝的。多谢。”李声闻接过水壶,把它凑到蛇头边,“你一点也不惊讶?”
小青蛇有气无力地探头喝了一口水,就把脑袋放在他手心上,一动也不肯动了。车儿好奇道:“我前几日拾柴时也见过一位年轻的郎君,在山上和蛇说话呢。不过那条蛇是红色的,也没有角。”
小青蛇浑身一震,抬起颈子,口吐人言:“你说谁是蛇?”
车儿缩头缩脑,不敢回话。李声闻点了点它的角:“别吓到小郎君了。”他换了一副好声气问道:“那位郎君长什么模样,和蛇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么?”
车儿冥思苦想:“好像是长得又高又瘦,就像镇上的读书人似的。穿着窄袖的袍子,和客人穿的暗纹有些像,不过多了好多朱红色的花。他和蛇说话的时候我听不大懂,但他有向我问路。”
李声闻拾起一截被烧焦的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个简略的宝相团花:“是这样的红花么?”
“好像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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