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万幸的是,他在走前特意拉了韩绽嘱咐一番,让他好好照顾叶深浅。
其实不必他嘱咐,韩绽也是会对这人万分留心的。
白少央死前已经神志不清,但仍在叫叶深浅的名字,来来回回一共叫了三十六声。这是砍在叶深浅身上的三十六把刀,也是给韩绽的三十六声提醒——提醒他究竟有多在乎叶深浅,提醒韩绽看好叶深浅。
因为这是白少央生前最在乎的人,是他从来不曾在人前言说的爱。
所以韩绽已给自己找好了目标,他欠着白少央的债已还不清,但他可以下半辈子就跟在这人身后,替白少央照管好他。
兴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心里空了的那个部分给填埋起来,习惯没有白少央的日子,学会不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口就和刀子扎进去一样又寒又痛。
风一吹来,他的眼圈子就呼啦一下红了,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在头上,鼻子也被冻得肿了。韩绽抹了抹脸,把那眼里留下来的伤心水都给抹掉,他是去“惠心堂”给叶深浅带吃食的,不能带着一脸的眼泪去。
于是他顶着寒凉凉的月光走进了惠心堂,像走进了一片没有光亮的深海。
堂里只点了一两根蜡烛,全都摆在棺材旁,把白少央煞白无血色的面孔照得通亮。
叶深浅就站在这烛光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棺材里的白少央,仿佛死了一般。
韩绽把吃的摆在了一边,走上前去道:“我上次见你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天前,整整一天了,你该吃点东西了。”
叶深浅只慢慢道:“我只是吃不下,不是在绝食,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小气。”
他说得很慢,且很用力,仿佛嘴里含着一把刀子,每说一个字都要割到舌头。
韩绽道:“我知道你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可是已经快七天了,你不能总守在棺材旁边不眠不休,今夜就换我来守。”
叶深浅却转过头去,直怔怔地问他道:“你知道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怎样么?”
韩绽还未来得及回答,叶深浅又继续道:“尸僵不过是第一部分,紧接着就是生出青紫的瘢痕,随水分流失,连他的面肌都会开始萎缩……那时他就变了样了……”
韩绽目光一颤,低头道:“你害怕看见他变样?”
“我不怕。”叶深浅干干地说道,“可我怕他们把他的尸身切开,灌进去砒|霜等防腐的药材……小白他怕疼,我也怕他疼……他宁愿在地下烂掉,也不愿别人这样对他的尸身……”
韩绽目光沉痛道:“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怕疼的。”
他发现叶深浅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无情又无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那种漠视一切的眼神,竟叫他想起了某一瞬的白少央。
“把饭放下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韩绽道:“你知道我不止是来送饭的。”
叶深浅淡淡道:“你是怕我轻生?”
他的面上虽淡,但韩绽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嘲讽的意味。
韩绽道:“你不是个会去轻生的人,但你会去找死。”
叶深浅道:“找死?”
韩绽道:“你会把你的谨慎性子抛开,一门心思钻入大案要案里,日日夜夜都要冒险,绝不惜命保命。”
叶深浅道:“所以你要跟着我?”
韩绽点头道:“是。”
叶深浅眯了眯眼道:“这些话你是想不出来的,是三舅舅教你的吧?”
韩绽不愿对他撒谎,只能点头承认。
叶深浅只盯着他不说话,那目光利得像一根刺,扎得韩绽面上有些火辣。
不知是过了多久,烛光忽的晃了一晃,两人脸上的光影也被打得七乱八糟了,叶深浅这才回过头道,低低地答道:“我会好好的。”
他本是个很能言善道的人,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仿佛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么一句,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好起来,他便统统说不出口了。
韩绽也没有再逼着他做出什么承诺,而是蹩脚地宽慰了他几句,就转过身走了。即便是不通人情如他,也明白叶深浅如今最希望的就是能与白少央独处。
“你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么?”
叶深浅回过头,对着棺材里的白少央道。
只有对着这人的时候,他的目光才算是鲜活了起来,舌头也算是灵活了一点。
“有时我还真羡慕他,不管是好的坏的,他总能给自己找到点事情做。”
他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一门心思投入到大案、要案里,可这一年间也没几桩大案,你说我在不办案的日子里,还能去做什么?”
“你要我伤心个三年,那姑且算是守孝三年。”他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岁数,“我不能去听曲,不能看戏,不能吃酒,大鱼大肉也不能吃……”
他琢磨了一阵,忽的看向白少央道:“你说我能去听书么,小白?”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叶深浅却像是得到了答案似的,继续自言自语道:“听书也没什么可听的,他们讲的还没有我好……只怕连你也听不下去……要不我去咱们走过的地方,再走上一遍?”
他接着絮絮叨叨道:“你和我先去了朱柳庄,那地方现在已经被烧成灰了,不过还有遗址可以看看,倒是静海真珠阁还在,哦对了,还有赤霞庄、九和山,云州襄州的那几个客栈……”
他说来说去,目光忽的沉了下来,像沉到了望不见光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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